(一)
人人心中都装着一个故乡。
苏武的故乡在那南望的眼神里。
李白的故乡在“已过万重山”的轻舟里。
文天祥的故乡在那浩然的正气里。
季羡林的故乡在苇坑的月亮里。
余光中的故乡在浅浅的乡愁里。
……
故乡,您或浓或淡的印痕深深刻在每一个游子的心上。
我的故乡是杨庙。
杨庙原是一座庙,大概因杨姓聚居而得名吧。生产队却叫杨桥大队。文化大革命时期更名为政治色彩浓郁的“英雄”,文革结束后改作“杨庙村”。
杨庙这才名副其实。
(二)
有3条小溪穿村而过,汇聚的地方,河上有一座桥,名叫杨桥,生产队名字就因此桥而来。桥边有一石塔,约有10来米高,檐角翘挺飞扬,有石阶可以登到塔顶,居高远眺,周围的浅山碧野一览无余,可惜文革时毁掉了。
桥这边是杨庙村,桥那边属洪川镇共同村。
杨庙地处浅丘。土质是流血大土,天晴一把刀,下雨一包糟,很难耕作;既不出产茶,也不适合栽果树,只适合种水稻、油菜、玉米、小麦、胡豆等农作物,田坎地边栽点桑树养养蚕。
杨庙,这块土地养活人不成问题,可经济一直不太富裕。
(三)
杨庙旧址在原杨庙村一队,一直庙宇巍峨,香火鼎盛。当时没有公路,交通不便,中山到洪雅只有一条约2尺来宽的石板路。而杨庙,位于这条必经大道——石板路的中段——一个旅途不错的休憩之地——无论是中山到洪雅,还是洪雅回中山,或是更远的行程。石板路延伸到中山后,又继续向西,一路翻山越岭,绾接岷山。然后,再继续跋山涉水,绵亘蜿蜒……
嘀嗒嘀嗒。每天,脚步声从清晨响到黄昏,从路的这头响到路的那头,悠长而绵远,一声声,一天天,一年年,像无字的歌谣,像古诗的余韵,催促着行人的步伐,搭载着梦想的希冀,走进千家万户,走进岁月深处。
(四)
庙宇一共有3进天井。
洪中石板路连接着庙门。庙门里的第一个天井,叫李甸子。里面长满了高大的杨柳。四周的耳房里,有小商店,有小饭馆,可饮水休息,可购物吃饭,还可为远客提供住宿。
第二个天井,前面是戏台,戏台前面的院坝和两边一楼一底的房屋,供人看戏。左边房屋底楼开有一道侧门,出门就是石板路,休憩够了,旅客就从这儿返回中山或走向更远的地方。
嘀嗒嘀嗒,身后留下一串串响亮而明快的脚步声。
戏台对面是一块土坛。
土坛后面又是一个小天井。左右两边各蹲着一个威武的石狮子,中间有十来级台阶。台阶上方就是庙宇的3间大殿。大殿虽只有一层,但非常雄伟壮观,都是由桢南、柏木建造。大殿原来供着菩萨。那殿中的柱子硕大无比,据说一个大人张开双臂都抱不完。改成学校后,孩子们经常躲在柱子后面玩藏猫猫的游戏呢。
解放后,庙宇改成了杨桥小学,土坛变成了大讲台,老师们经常站在这儿给小学生训话;大殿两边的耳房改成了教室和办公室;大殿改成了大礼堂,师生们通常在这儿表演节目。和我父母同辈的老杨庙人,他们的小学时代就是在这里度过的。
这座巍峨的庙宇也不知从什么时候有的,或许是清代,或许是明代,或许更早吧。
(五)
1966年,原中山乡东风大队(原来的曾沟,后合入和平,现在属桂花社区)修建农场,就到杨庙拆木料。陆陆续续两三年,庙宇已余剩无几。1969年,村人把剩余的房屋拆来在杨庙村二四五六队交界处修建了杨庙小学。
嘀嗒嘀嗒。不知何时,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喘息起来。
不知何年,洪雅到中山修通了公路。
杨庙小学在风风雨雨中又走过了几十年。 2001年,学校学生全部合入中心校。从此,诺大的校园空了,静了,也老了……
(六)
杨庙,合村并镇后为邹岗村。
曾经的辉煌庙宇消失了。
曾经被岁月打磨得锃亮的长长的石板路也不见了。
曾经石板路上的清晰而笃实的嘀嗒声再也听不到了。
……
杨庙,已名不副实。
它渐行渐远,默然地消失在历史的流里。
但,它仍然是我的故乡,每一个杨庙人的故乡。
嘀嗒嘀嗒。那岁月的声音,那故乡的印痕,深深地镂刻在每一个杨庙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