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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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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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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雅三宝水码头

洪雅到三宝新修了油沙路。

顺江而下。车在公路上疾驰。黑得发亮的公路两旁,生长着两排高大秀颀的水杉树。在深秋时节,绛红色的两排水杉,汇在视线远处,变成了“一线天”的奇幻景致。

一叶知秋。

远处,江水在浅吟低唱。

三宝水码头位于洪雅青衣江段的下游。我十多年前来过一次,依稀记得那几横几纵的老街,还有一条全是低矮的木头房。如今,那窄窄的巷道,依然是那样幽深静雅,但古老的木头房中间嵌入了不少小洋楼,间杂在一起,已找不到它当初古朴的模样了。

穿过小巷来到江边,有一个下江的石阶。旁边生长着几棵古榕,虬劲的枝干斜伸到坝坎下。古榕下,可见几处用鹅卵石砌成的坎边。每一个鹅卵石上爬满墨绿的青苔,述说着绵长的岁月。

这儿,就是三宝的水码头。

码头下,新修了一条四五米宽的水泥路,可能是供人饭后休闲散步的吧。

下面是河石坝。如今是枯水季节,裸露出大片河床。

河床上沟壑纵横。平坦的大石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坑洼水凼,有的装着半坑水,有的填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这些天然的坑洼水凼是怎么形成的?

它们要多久才能形成?

……

我静静地注视着它们,它们也静静地注视着我。

没有交流,没有答案。

远处江滩上,有几块巨石高耸。巨石的两边或底部已被冲刷出几个洞,有的已悬空只剩少许支撑。也许不久的将来,几场洪水过后,它们就会消失吧。

江水中,有一块兀立的岩石,像一只伸颈遥望的神龟。它浮在水面上,伸长着脖子,遥望着远方,似呼唤,似诉说,似等待……

大自然伟大又神奇。

江对面,就是城东电站出水口。一沟碧水哗哗倾泻而下……

以前,陆路运输不便之时,三宝水码头是洪雅青衣江段又一繁华之地。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儿,有渡船直达对岸符场;这儿,是附近货贸集散地;这儿,可坐船或载货顺江而下到达乐山……

每年春天三月份,江水涨起,货船开始航运。进入农历九月份,进入枯水季节,河道变浅,江上的航运才停下来的。这段时间,有专门的航运公司会组织“淘河机”对河道进行清理疏通,然后在河中插上标竿,以引导船只航行。

听说,有一种“大包舟”一次能装15吨多的货物呢!到达目的地卸完了货,再购买好需要的物品,就准备返航了。

去,顺流而下,容易;回,逆流而上,那就难得多了,全靠纤夫拉。

一位曾跟随父亲行船到乐山的老师这样描述他们返航时拉纤的情景:

返航时,“后领江”和“前领江”两个人站在船上掌舵、指挥、应急,纤夫在岸边拉纤。一只船一般需要12个纤夫。

纤夫们把白布缝成的长袋子一端系在纤绳上,一端挎在膀子上,身体前倾,排成一行,作好准备。然后大家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在江滩上前行,沉重的货船就缓缓地逆水而上。

返航时最怕“船打了外张”,尤其是在水流湍急处。行船的“领江”都老有经验。一遇湍急的水流,他们一边专注地掌好舵,一边大声吆喝“拉哦——拉哦——”鼓励纤夫们一鼓作气把船拉上滩。此时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把船拉上滩,或者是纤绳断了,这就叫“船打了外张”。船上的“领江”就要马上沉着冷静地作紧急处理:快速将船上备的镐竿插入江中,然后将船沿上粗大的绳索缠绕在镐竿上,稳住船只不至于被湍急的江水冲得太远。这俗称之为“打鸡耳索”。然后指挥纤夫将船迅速靠边,整理好队伍再继续在江滩上弓身前行。如果这时处理不当,船可能会被冲下几里路远,纤夫们之前的努力全白废,又得辛苦再来一趟……

伫立江畔,在秋风中凝望着江面,纤夫们模糊的面影似乎在我眼前清晰起来:焦阳下,那弓斜的身子,那耀眼的白袋,那黝黑的臂膀,那透亮的汗滴,那雄浑的号子,脑中不由联想起俄国列宾的油画《伏尔加河上的纤夫》里纤夫拉纤的情景,心中涌动着莫名的感动,也许我脚下的站立之地,正刻印着纤夫们深深的脚印;也许那粗糙的河石上,遗有他们曾经洒落的汗滴……

三宝水码头,我的祖祖辈辈虽离你很远,但也应该受过你的恩惠和滋养吧!

几十年过去了,几百年过去了,上千年过去了,三宝水码头历尽岁月的沧桑。

曾经的渡船、货船不见了。

曾经的纤夫、白袋不见了。

曾经的人影、繁华不见了。

……

如今的它,只留下空荡荡的一片寂寞江滩。

50年后,100年后,这个曾经的码头,这片寂寞的江滩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车窗外,深秋里,寒风中,一排排水杉闪过了,一棵棵银杏飞过了,一面面红旗飘过了……

江水,仍在远处浅吟低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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