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菜园子

一

母亲节，计划上中山种菜。

菜园子租种在中山镇“三味蔬屋”共享菜地里。旁边是一个渔塘。

那天恰逢中山赶集。到农贸市场买好菜种和菜秧后，我和老公扛上锄头，就直奔菜园子。

种什么早就规划好了。挨人户那边掏成垄，种两行白玉米，剩下的朝渔塘的那边平整成小畦，种蔬菜。

施肥，翻地，掏垄。

播种，栽秧，浇水。

玉米、豇豆、黄豆点上了，蕃茄、辣椒、苦瓜、丝瓜栽上了，白菜、生菜撒上了，连冰箱里发芽的土豆和一小撮红苕藤也一起种上了。

五月的天，虽太阳不大，阳光不烈，但近三个小时的劳作，让没有经常锻炼的老公和我汗流浃背，腰酸腿疼。我左手打了一个大水泡儿，疼得很。中午饭，是在一家羊肉馆解决的。劳累的我吃了两大碗饭，外加四大碗羊肉汤。流汗太多，消耗太大，需要补充营养嘛！老公呢，由于累得不行，原本三碗的饭量，中午却只吃了一碗。走出饭馆，就像一个垂下双翅的老鸭，左一摇右一摆；回到家后，洗了澡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短短一上午的劳动，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当农民不容易。那么一点土地，就把我们折磨成这样。一家农户，少说都有好几亩地吧，那得多累？

当了一辈子农民的老妈听说后，给我们好一顿唠叨。农民是那么好当的吗？简直就是出钱买罪受！

买罪受吗？怎么心底隐隐有丝丝的快乐呢？

二

自从菜园子开种后，心里从此有了千丝万缕的牵挂，怎么剪也剪不断。

天气预报成了每天第一要关注的对象。

立夏已过，渐渐进入炎热的夏天。

这个季节的菜不好种。菜秧娇嫩，怕晒，更怕缺水。于是，每天饭后的散步，改成了先去菜园子浇水。

菜园子不缺水，因为它紧挨着渔塘，但得人去浇，还得有工具。近段时间渔塘的水位有点低，桶子不好打水，舀水要用粪瓢。我家没有粪瓢。于是，总希望散步时能碰巧遇到别人在浇，好借来用用。

那天出门散步很幸运。等我们走到渔塘对面时，眼尖的老公发现渔塘入口边有一个人正手握一个长柄粪瓢给刚种下的菜秧浇水。

老公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对面的菜园子，立刻停下脚步观望:“我们也去浇浇水不？明天恐怕是大太阳。”

“那你去浇吧！我再去走走。”

老公撇下我快速往回走去，我一个人走向以前熟悉的水泥路。两边的杉树高大秀颀。一簇簇绿荫中，伴着一个斑驳落寞的长长的影子……

走了一段，我返回菜园子，老公正在奋力舀水浇菜。

只见他的双手紧握竹柄，将瓢伸进塘中，再端起粪瓢，转一个身，将瓢放低倾斜。瓢里的清水缓缓流向菜秧根部，汩汩地浸入泥土中，不见了踪迹。泥地上只留下一方圆乎乎的水印子。

一瓢，两瓢，三瓢……当水印子布满整块菜园子，那张脸上也布满了亮晶晶的汗珠，被汗水浸湿的衬衣也紧贴在后背……

三

好运不是天天都有。最近几天出去散步就没碰到人浇水。找了附近几户人家，都没有借到粪瓢。

看了天气预报，连续一堆晴天。

这可急坏了我们。怎么办？没有水，菜秧可禁不住晒。网上下单，买！

早也盼，晚也盼，货终于到了！拿货回到家，顾不上吃晚饭，就开始拆包安装，又让老公在柄瓢交接处缠了几圈线，让它更牢固。然后，匆匆刨了一碗饭，就放下碗，戴上遮阳帽，把粪瓢穿过水桶的提手，往肩上一搭:“我去浇水了！”急急地奔向了菜园子，就像要奔赴山海，追逐星辰……

到了！迫不及待用自己买的新粪瓢舀上第一瓢水，缓缓浇在菜秧根部，土地响起了“咝咝”的声音。希望似乎就在那“咝咝”的声音里，从深深的土里随时准备冒出来……

四

每天傍晚出门散步，渔塘边总能遇到来看菜的人。大家相视一笑，热情地打着招呼:

“出来种菜哦？”

“来浇水吗？”

“你家的菜才种得好呢！”

……

有时也会驻足在一块块小小的菜园子前，品评一番，哪块的垄掏得好，哪块的垄掏得孬；哪些菜活了，哪些菜死了；猜测还没出土的种的是什么菜……

有时看到别人正在种菜，散步的人会停下来欣赏一番。人越来越多，乌泱泱一大片，全围着一块小小的菜园子，仿佛在看什么新缺窝儿(新鲜事物)。吃瓜群众嘛，免不了还要七嘴八舌指导加建议一番……

那个热络和亲热哦，好像是一大家子！

五

雨后新晴。空气中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清芬。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远处的环山是那样清晰。

晚饭后，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隐入远处的霭霭山际，我们又漫步在渔塘边，审视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小小的菜园子，那一块每一粒土疙瘩都融入了我们深情的菜园子。

蕃茄、辣椒苗在暮色中摇曳着娇小而充满生命力的身姿。

再蹲下身子仔细一瞧，玉米、豇豆、黄豆苗出土了！生菜、白菜发芽了！

脸上流淌着幸福的笑意。那是一种在土地上流汗后收获的心情，只有在最深的土地中才能探知……

六

又是几晴几雨。

菜园子愈发一日不同于一日，显出勃勃的生机来。那些柔嫩喧闹的芽一片片长成形状不同的绿叶子，仿佛比昨天又大了许多。白菜、萝卜长得快，再过三五天，就可以上餐桌了。菜园子的地上，时不时可以看到一坨坨黑乎乎的东西，那是用各种方法收集来的农家肥，什么兔儿屎啦，蚕沙啦(家蚕的粪便)，油枯啦(菜籽榨油后的残渣)……今天这块地的蕃茄苗、豇豆苗旁长出了栈栈(插在地里供藤蔓植物攀缘的竹竿或小棍)；明天，那块地里的瓜苗旁又立起了攀爬架……

那方方小小的菜园子，饱蕴着生活无穷的诗意，那从土地深处长出来的诗意。

我家的苦瓜、丝瓜苗也开始拖蔓了。这两天，苦瓜、丝瓜藤上还开出了朵朵黄色的小花。

我决定利用散步的时间打理打理菜园，清除清除杂草，再用树枝给丝瓜藤、苦瓜藤搭个简易的攀爬架。

我小心翼翼地扒拉着那一根根长长的丝瓜藤，把它们轻轻搭在树枝上面。一提起来，哇，丝瓜藤上朵朵黄色小花下竟结了好几个寸把长的小丝瓜，那样纤细，那样娇嫩。

好可爱的丝瓜娃们！

我扒拉得更小心了，心里默默念着:

“丝瓜呀丝瓜，快快长大吧，我还等待着品尝你们的滋味呢！”

攀在枯树枝上的丝瓜藤，在初夏的晚风中摇曳。远处的林中，不知名的山鸟在不停地欢唱:

“割麦插禾！”

“割麦插禾！”

……

心有诗意，岁月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