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放假一天,准备去堂姐家采摘清明茶。可天公不作美,昨晚,狂风大作,早上,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清明雨。
俗话说,清明要明,谷雨要淋。清明下雨雨不断,明年胡豆光杆杆(没有收成的意思,方言,念成gǎn)。唉,老天哪,你就不能像昨天一样天晴吗?
来到堂姐家,她一早出去看鱼塘了。侄儿、侄媳、侄孙女在家。侄孙女四岁多,圆脸,扎着一个丁丁猫儿,乖乖的眉眉头(刘海),穿着一件圆领中长外套,脚上反穿着一双黑皮靴,正在屋檐下娇娇气气地缠着侄儿去买东西。侄儿没答应。于是,她撅着嘴,站起来,抬起小皮靴,在侄儿穿拖鞋的脚上“踏踏”就是几脚。那纯真的孩子气表情和猝不及防的动作把我们逗得合不拢嘴。
太可爱了!
一会儿,风细雨收。堂姐也看鱼塘回来了。于是,我和堂姐拴上围裙,挎上茶兜,准备去采清明茶了。
途经一块开阔的黄土地,连接着远处的山岗。地被捣饬得干净平整,杂草全无,一台台,像一块块形状不一的黄色布。一条条亮堂堂的小路成了这些“黄布”的边。地里种着玉米,拦挂着几行防鸟雀的彩色油布条。坎边,生长着几棵杂树,在春雨中吐着新绿。
眼前的一幕,很让人感动。
只有农民,才会对脚下的寸土如此珍惜!
土地,就是农民的根!
那一块块规整的土地,就是农民的心!
没有种过地,没有当过农民,是无法体悟老一辈农民对土地的珍视。但我是农民的女儿,我每天穿行在这片黄土地上……
一阵山风吹来,湿润中裹挟着一阵寒意。
清明的雨,清明的风,清明的黄土地哟!
近年来,农家自己也兴起了采制清明茶的习惯。清明节,许多工作在城里、老家在乡下的年轻人都回来了。祭扫之余,都不忘去田里地头逛一逛,劳作劳作。
早上,我来的路上就碰到一中学同学。个子高高的他和身前挎着的茶兜很不相称。我们伫立路边寒暄了几句。我明知故问,老同学,你去干嘛?他说去采茶。他又问我,我哈哈大笑,和你一样呗!
堂姐前面那家的年轻人也从成都回来了。父母忙着捉鸡杀鸡。饭后,当然也会全家出动——采茶去!
采制清明茶首选川茶。川茶芽小味香,而且基本不打农药。茶少的人家都会把川茶留起清明采,茶多的人家一般都留一块田在今天采。
今年天干,川茶发芽迟。这两天川茶正当时。一朵朵浅绿浅红的芽苞从老枝上萌发,浑身披挂着雨珠,好像刚从澡盆走出的小精灵。
堂姐家种的川茶也有些年份了。一算,哎呀,竟有二十七八年了吧!但它们的长势还是那么好,颜色那么葱绿,显示着勃勃的生机,这和川茶本身生命力旺盛有关,当然,更离不开堂姐平时的精心管理。堂姐自小就勤快,是个闲不住的人。
川茶分红、绿两种。曾有刚入行的收茶贩子因傻傻搞不懂而闹过笑话。听说有一年,一个茶农傍晚去卖茶,收茶贩子看见是红叶子,硬说人家的叶子“烧”了(刚从茶树上采摘下来的茶叶会呼吸,释放出热量,堆放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发热、变色,炒出来的干茶也失去了茶的味道。所以,采摘的鲜茶叶,茶农会及时找地方摊晾开),不收,被别人当笑话讲了好久……
绿意盎然的茶田地,随处可见采茶的农民。啪啪啪,那些刚在春风春雨中得意了几天的茶芽,就被那一双双巧手摘进了腰前的茶兜。
采茶是一个细致活,耐心活。一粒一粒,一把一把,一兜一兜……
上午两个小时,我和堂姐采了二斤四两,还是采的“见青捉”,独芽少,大部分是一芽一叶,一芽二叶,也有一芽三叶。
下午,堂姐七十多岁的婆婆也来帮我们采,三个人忙活了一下午,采了六斤多。
田上坡下,都是乡里乡亲。于是,你问我答,我来你往,摆起了龙门阵,唠起了家常。采茶的漫漫时光便在手指间、话语间倏忽而过。
茶农最关心的是每天的茶价。产地不同,时间不同,川茶的价格也相差很大。同是独芽,同是川茶,清明时节,我们本地四五十元一斤,山上的可能七八十元一斤,听说高山上还有一百多元一斤的。当然,一分钱一分货。那个高山川茶炒制出来的茶叶,色香味俱佳,口感不摆了(好极了)!
春茶上市,除了采茶,茶农还有许多增收的途径。每天傍晚,可以帮人收茶,一斤可赚几元辛苦费。晚上,会制茶的也可以去茶厂帮人炒茶。炒茶是个辛苦活,但收入也相对可观,熬一夜可挣七八百元哟!
当然,也可以自己当老板,收茶、制茶、卖茶一条龙。这个收入高。现在制茶比以前方便省事许多。以前揉茶全靠手工,杀个青一双手全烫满水泡,惨不忍睹,现在一般机器杀青,只需手工揉制烘焙提毫;以前制茶全部烧材,现在农村也用上了天然气,温度更好把握和控制。当然,做生意有赚也有赔。堂姐去年有一回做茶时,杀青机不知什么原因不转了。等它冷却下来,里面有20多斤茶叶由于温度过高、时间过长就“烧”坏了,一家人一天的辛劳付之东流不说,还赔上了老本……
一杯普通的茶也来之不易。
喝茶的人呀,你茶杯中的每一片芽叶,你喝下的每一口茶水,都渗满了茶农的汗水和辛劳。那一双双粗糙大手的情意,那一片片嫩芽绿叶的思念,都饱蕴着土地和故乡的清明滋味!
品茶,品的是一种诗情。
清明茶,就是一首诗,一首深刻的大地之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