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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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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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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核记

中学教学楼厕所的围墙外,毗邻一户乡下人家。十多年前,那户乡下人家在墙角种下了一棵核桃树。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核桃树的存在。因为它长的那个地方,很偏僻。原来有一条窄窄的通道,人们偶尔从下面走过。后来为了安全,砌了一堵墙隔断了通道,再去,要绕好长的路,就基本没有人去那儿了。没砌隔断墙前,我也偶尔从那里走过,但没注意墙外有核桃树。今年,偶尔听老公提说了几次,就好奇起来,特意跑去瞧了瞧。

墙外真的有一棵核桃树。经过十多年的岁月风华,核桃树已长得枝繁叶茂,有一部分枝叶已荫蔽进了学校的围墙。树干有脸盆那么粗,粗糙的树皮上布满了横节纹和灰白的斑点。今年,树上的核桃结得特别多,如一颗颗绿宝石躲藏在叶间。核桃树旁边隐匿着一根电杆。几痕细线从核桃枝杈间穿过,接上了教学楼。

我喜欢吃核桃。核桃的果仁长得像人的大脑。听说吃了核桃补脑,我这个人从小脑子笨,得吃核桃补补。但我们小时候的乡下,核桃不是你想吃就能吃上的。在我的家乡,核桃不常见,只听说桃源那儿盛产。物以希为贵。所以,那个年代,核桃也算个稀罕物。不像现在,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得卖,价格也便宜多了。

吃了那么多核桃,我还从来没有亲自去捡过一次核桃呢。我常常站在墙角望着头上的核桃树出神。

从此,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期盼。空闲时光,时不时会溜到墙角去转转。不是去看树,而是去看树上的核桃。

核桃啊核桃,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呢?

小时候,我记得只吃过一次核桃,是在小舅妈娘家吃的。小舅妈娘家在丹棱李沟的山上,那儿也产核桃。有一次过年,我随小舅妈一家人去山上玩,看见门前的坡上长了几棵好大的树。树分叉的地方不高,光溜溜的枝条灰白灰白的。进了家门,小舅妈娘家人热情地端出了一大盘花生瓜子糖,里面还有几个椭圆形的黑褐色干果,表面凹凸不平。只见他们用小铁锤把干果在石头上轻轻砸开,剥出里面曲曲扭扭的黑糊糊的果仁给我吃。

香。脆。还油滋滋的。

后来,大人们告诉我,那东西叫核桃。门前光溜溜的树就是核桃树。

不知过了多少年,小舅家也种上了核桃树,我吃核桃的机会就多了起来。少年的我,去小舅家玩,总会吃到香香脆脆的核桃;临走,还会让我带一些回家。

那时候吃的是干核桃。

姐姐把小舅家拿回来的一颗核桃种在了路边。那儿水分养料充足,小小的核桃苗,它一股脑儿往上长。几年后,核桃树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树干有碗口那么粗。它挂果了。我也早结婚成家,但每年农忙时照例要回老家帮忙抢收。走过路边,瞧着树上个个又青又大的果子,想着市场上的核桃早就上市了,它也应该成熟了吧?就忍不住想打几个下来尝尝鲜。得空的时候,找来一根长竹竿,瞄准树上的核桃一打,啪嗒,啪嗒,啪嗒,一个个核桃应声落地。我把它们捡回家,开始摔核桃吃——

把核桃往水泥地坝上重重一摔,啪!绿色的外衣破了,里面黄色的汁水四溅。但外衣尚未脱完。接着,捡起来再摔。有的核桃外衣和果核结合得太牢了,连摔几下都摔不掉,有时果仁都摔烂了,外衣也没脱尽。把去掉外衣的核桃放在清水里漂洗漂洗,夹破果壳,取出果仁,剥去上面的皮膜,里面是白生生的果肉。把剥干净的果肉送进嘴里。清香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油脂味,太好吃啦!性急的我,有时等不及剥去皮膜,就连着一起吃下去。啊,清香中带有一丝清苦的味道。

摔核大军人员渐多,老公、儿子、姐姐、姐夫、侄女,后来,连父亲母亲也加入了进来。我们边摔边剥边吃。一地坝果皮残核,一院子嘻嘻哈哈,一家子其乐无穷。但手就遭秧了,被黄色的核桃外衣汁水染过,很久很久都洗不去那个印迹。

在我的印象里,湿核比干核好吃,就是它的外衣太难去了。

近年来,随着交通运输的发达,凉山、云南、新疆的核桃大量涌入,核桃的价格一年比一年便宜。核桃,它以一种普通干果的身份早就走进了寻常百姓家。本地卖核桃的商人也几乎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彝族人。满街卖核桃的,十有八九是彝胞。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皮肤黑紫黑紫的。

俗话说,七核八板。意思是七月吃核桃八月吃板栗。

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外地核桃成熟得早些。一放暑假,凉山的核桃就涌向了市场。摊贩众多,尤其热闹的是小南街夜市。随便数一数,起码好几十个。有男人,有女人(有的还背着小孩),也有十多岁的孩子。一个小板凳,前面放两三口袋核桃,上面摆着几个夹开的,由顾客自由品尝。旁边摆着一台电子秤。尝好讲好选好挑好,过秤付款,主客双方都笑容满面。白天,他们又分散到各个乡镇兜售。

我是他们的常客,一般两天就会去买一次,凉山核桃、云南核桃、新疆核桃,都尝了个遍。外地核桃和我们本地相比,最大的特点是壳薄,可能是品种不同吧。

想到自家种的核桃难去的外衣,望着街市上成堆成袋的外地核桃,我暗暗思索,他们又是怎么去的呢?有什么窍门吗?

吃着吃着,暑假过完了,我又回到了学校,开始了住校生活。外地核桃离我远去了,而墙角的那根核桃树又走进了我的视线。每天吃过晚饭,我都会去那儿转一圈,尤其是大风后,总希望能碰到好运气,捡上几个核桃。倒是有落下来的,但一捡起来就失望了。用手一掂,轻飘飘的,里面肯定没货。望望头顶密密匝匝的核桃,唉,什么时候它们才成熟呢?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捡到核桃尝到鲜呢?

开学也有一段时间了。市面上的凉山核桃也卖完了,云南、新疆核桃也接近尾声,可墙角核桃树上的正常核桃一个也不见掉落下来。

难道还没成熟吗?

核桃树静静地立在墙边。

核桃静静地挂在树上。

时光倏忽,转眼又是一个周日。我来到学校,正在屋子里整理东西。忽然,听见老公在下面大喊:“苏万娥,快下来捡核桃!”

“捡什么核桃?”我探出阳台问,却又不见了他的身影。不知他又去哪里了。

捡核桃?难道是围墙外那棵核桃树上的核桃成熟了?落下来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迅速收整好东西,拿着一个薄膜口袋下楼来到核桃树下。

啊呀,一大枝核桃枝丫垂头丧气地趴在围墙上,一半身子在墙内,一半身子在墙外。地上滚落着好多核桃。有的直接脱掉了绿色的外衣,有的还包裹着,但用脚轻轻一踩,衣核就分离了。每个核桃都新鲜鲜的,上面还残存着一些浅黄色的纹络。我弯下腰,捡,捡,捡,口袋开始沉起来,怕有二三十个哟,个个饱满重实,肯定是好核。

开心,满溢出来。

老公一会儿也过来了。我问他是谁把人家的核桃枝砍了。他说,可能是电力检修工人。

我望了望露出身来的电杆、电线,恍然大悟。

“我家的核桃不好去壳,为什么人家的这么好去壳?落下来就光光生生的?”

我想起了年年回家摔核桃后满手黄兮兮的惨样,一不小心,衣服鞋裤上也会遭灾,就又问了一句。

老公笑笑。

“那个时候,核桃还没完全成熟。等它完全成熟了,自然就好去外皮了。有的核桃完全成熟后没及时把它打下来,它的外皮在树上就会裂开,自个儿就落下来了。”

是吗?我望望核桃树,又看看手中的核桃,应该是吧。看,今天捡的核桃不就是干干爽爽的吗?

我迈着轻快的步子提着核桃上了楼后,迫不及待用夹子夹出了一个,去壳剥膜,饱满白净的果肉露了出来,吃上一块,啊,又老又香。

从此,每天晚饭后我总忘不了去墙角转转,运气好偶尔也会捡到一两个核桃。果然如老公所言,核桃自己从高高的的树上跳下来了,外壳还挂在树上呢。

核桃已熟透了。它想让人捡,被人吃。也许它觉得,这就是它作为核桃的使命。

一直看不到那户乡下人家打核桃的迹象。

有一天,老公和我站在墙角。他望着核桃树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围墙外面的茶地里也落有核桃呢。

哦?

看着我疑惑的眼神,他又说,你看,核桃树这边挨着学校,那边不是挨着茶地吗?电工砍的核桃枝丫,一半掉这边,一半掉那边。我们这边落有核桃,那边肯定也有嘛!

有道理!

我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哪天空了,我要去外面捡!

可连续好几天我都早出晚归,一直不得空;秋雨又缠缠绵绵,路面也湿滑得很。

不久,迎来了中秋国庆长假。我们上中山来吃酒大碗。天没有下雨,时间也还早,我就撺掇老公去捡核桃。老公说什么也不去,他怕别人笑。被我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扭扭捏捏同意和我一起去了。

我拿上薄膜口袋,兴冲冲地出了校门往右拐,过街口再右拐转过那户乡下人家,来到了围墙外的那块茶田。草丛里,茶杆下,果然躺了许多圆圆实实的核桃。不一会儿,我们就捡了好多。当时那个开心呀,口袋根本装不下……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回去的路上,我提着沉甸甸的口袋,嘴里竟情不自禁哼起了歌。快乐,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飞翔。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和一群小孩子奔跑在田野山间,捡酸鼻子,摘桐麻勺儿,吃梨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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