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记

一

读书的兴趣一旦被引逗起来，就是要命的事。

一日无书，百事荒芜。每天早起，抽空读上半小时书，再匆匆奔向工作的路途，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以前的我，不太爱看书，因为我一直觉得书不好看，直到走到人生不惑的四十四岁。一次偶然的碰触，如醍醐灌顶，顿悟语言文字的魅力和妙处，读书的兴趣就被勾逗出来了。重拾书本，就像一只饥饿的羊，到了一片茂盛的草地，见到好草都拼命地吃，吃，吃。

我一般是网上买书看。好书也挺贵，十几元，二十几元，三十几元，前前后后为买书也花了不少钱。因为网上买书大多没法试读，刚开始也没啥选书的经验，有时匆匆选定买下，收到时兴味盎然，可打开读了几页就兴味全失，有的完全读不懂，有的丝毫不感兴趣。余秋雨老师说，读书就是读自己，在书中寻找与自己相契的灵魂。找不到另一个自己，书自然就没法读下去……

如果有个图书馆，那该多好啊！听说在图书馆里不但可以自由看书，交一百块钱抵押金办张借书证还可以带回家看，经济实惠不说，夏天还可以蹭空调呢。

二

我早就知道洪雅有个图书馆，地址就在人民桥旁边。

我无数次经过那里，也匆匆往里望过几眼。依稀觉得外面有一道大铁门，旁边挂着黑漆文字的牌子。里面仿佛是一方小院子，矗着一幢楼房。

但我一次也没进去过。

里面究竟啥样呢？图书多不多？办借书证麻不麻烦？传说中那个借书证长什么样子？……

心底的疑问像小溪里的“冒股眼”一样扑扑往外冒，有时，也会在心里对图书馆遐想描摹一番。

我早就想起去办一张借书证，但却一直没有行动。以前对看书不那么热衷，对“书”这个生活的调剂品觉得可有可无。后来喜欢上看书了吧，又想当然地认为人家和我一样，周末不上班。加上工作一忙，事情一多，办借书证的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一年又一年。去图书馆办张借书证。这个想法像四季吹过的风，在头脑中时闪时现。

人生这条河流却无声无息地向前流淌。

一晃46年。

三

一个周末，阳光正好，我和同事出去玩。同事的女儿爱学习，也特别爱看书。我们闲聊时，不知怎么的就聊到借书上去了。她告诉我，她经常去图书馆给女儿借书，一次可以借两本，一个月内还。

“里面的书挺多，你那么爱看书，也可以去借来看嘛！”她笑着对我说。

“嗯。”

心底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是得找个时间去瞧一瞧了。

四

又一个周末。吃过晚饭后，我与老公坐在沙发上，他在看电视，我在耍手机，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好想去图书馆办张借书证，可惜上班没时间，周末人家又不上班。唉——”

最后那声拖得长长的叹息真的发自我心底。

“谁说人家周末不上班？人家在上班。”老公边看电视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哦？你怎么知道？”我转过脸盯着他问。

“上个周末你们去玩了，我去吃九大碗回来路过那儿时，去里面上了个厕所，看见里面开放着呢。”

“真的呀？”我两眼放光。

“骗你干什么。”老公转过脸对我笑了一下。

嗯，明天有空，我一定要去图书馆——办张借书证。

五

夜雨，淅淅沥沥。

晨曦微露，秋雨初歇。

东边的天空红通通一片，被朝霞抹上了大片的胭脂。

又是一个灿烂的秋日。

不慌不忙收拾好一切，然后挎包出门——办借书证。

小城笼罩在一片暖阳中。慢慢悠悠行走在秋日的街道上，感受着岁月的静好。

多彩的秋叶在树枝上晃悠，叶片泛着闪闪的阳光，像无数的小精灵在其间跳跃。护城河里，澄碧的秋水缓缓流淌着，湿滑的青苔在溪水中摇摆着自己柔软的身体。河上，有几座弯弯的石拱桥。河下也有桥。清凌凌的波光中，倒映着石桥弯弯的影子。几只白鹤时而驻立于水中，时而飞跃于水面……

图书馆离家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铁门左边，挂着一块楷书牌子:“洪雅县图书馆”。

迈进院门，里面果然有一方小院坝。小院静悄悄的。左边和前方是一座连通的三层楼房。白色的墙壁和柱子，透明的大玻璃窗，二楼房檐外装饰着一圈黄色的琉璃瓦。淡雅素静。三楼外墙上，“洪雅县图书馆”六个镏金大字在阳光中格外耀眼。

左边楼梯旁有一块告示牌，上面介绍了洪雅县图书馆的馆室和免费开放的时间。馆室主要有三个:文献借阅室、社科阅览室、电子阅览室。文献借阅室和社科阅览室全年不休，电子阅览室周一至周五开放。

借书应该去文献借阅室。

我沿着左边的楼梯爬上去。

上面静悄悄的。走道旁边是两间屋子。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看见里面一个个书架上摆满了整整齐齐的书。

嗬，书不少哟！

屋子尽头的左边，有一道暗红色大门，旁边写着“文献借阅室”。

门开着。里面也静悄悄的。我怀着神圣的心情抬脚踏了进去——这两间房，它是多少高贵灵魂智慧的结晶呀！现在，我正在向他们走近，走近……

里面比外面还温暖，有几个学生正站在书架前挑选着。右边有一个白色的木制柜台。里面摆放着一台电脑。电脑前端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乌黑的头发，白皙的脸庞，身上穿一件得体的黑色西服。

她，应该就是图书管理员了。

“请问，现在可以办借书证吗？”我忙走上前询问。

“可以。”一脸和蔼的笑容。

“那办借书证需要什么证件呢？”

“只要身份证就可以了。”

我打算先选书，再办借书证。

我走向书架，走向那片丰茂的草地，在无数高贵灵魂中流连，最后停驻在“外国文学”书架面前，选了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国》。川端康成是日本著名作家，1968年因这本书而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认真读了两年书，我对中外作家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自己也摸索出了一些选书的窍门。对于外国名著，我觉得国人翻译日本和俄罗斯的文章更接近中国风貌，阅读理解无障碍，而且是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内容应该错不了。

我又在“中国故事”书架上挑选了一本《山海经》。我大致翻看了一下，记载的是史前一些怪异传说。这本书鲁迅小时候特别喜欢，一直心心念念，抚养他长大的长妈妈从老家返回时专门为他带了一本，把鲁迅高兴坏了。我也打算看一看，增长一点见闻。脑袋中多装点故事，以后在课堂上可以给孩子讲讲呀，他们可喜欢听了。

我拿着选好的两本书来到管理员面前，递上身份证办借书证。手机号码一报，验证码一输，借书密码一设定，ok，办证成功！

想不到办借书证这么简单！

可书又怎么借呢？

管理员看出了我的困惑。她带我来到门边一个小巧的白色电子屏幕前，给我示范了一下如何借书。先按借书键，然后输入手机号和借书密码，再将贴有条码的书往屏幕前一挨，上面显示借书成功。

这也太便捷了吧？就相当于使用智能手机！

“如果还书，就按还书键。”

“谢谢您啦！”

“一次可以借两本，一个月内归还。”

她又朝我温和地一笑，然后回到电脑前办公了。

我独自在借书机前又操作了一遍。会啦！

我捧着书，像是捧着什么宝贝，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

秋阳，仍温暖地笼罩着洪雅这座小城。

秋阳下的我，步子是那样轻松，内心是那样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