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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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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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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韵三刻

①冬晨

冬日的晨醒得很迟。

拉开窗帘,晨曦已微露。

又是新的一天。

啊呀,今天的窗户与众不同,布满了密密匝匝的小水珠,夕日透明的玻璃变成毛茸茸、雾蒙蒙的一片。玻璃开了“水珠花”,真美!兴起的我来了个即兴作画:一个圆圆的脑袋,两条弯弯的眉毛,一张向上扬的嘴巴。这个开心的孩子正咧着嘴向我笑呢!

外面肯定很冷,玻璃都“开花”了。

推开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围墙外是一片茶田。一沟沟,一块块,一层层,整齐有序地向远方延伸。田野中,一棵落叶杉默然而醒目地矗立着,那一树绛红色在肃然的茶田中画出亮彩的一笔。

远山苍翠,绵延成一条冷冽的山脊线。

我注视着茶田。往日苍翠的它全都变了样,一夜之间长出了一头浅浅的白发,好似铺了一层薄薄的细雪。哦,昨夜下霜了,而且不小呢!

“岁寒何所有,一片白头霜。”

寒冬,在不知不觉中向我们走来了。

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上班,在这个白头霜的冬晨。寒冷不断向我袭来。裸露的手、脸、鼻子,在白头霜的冬晨中经受着考验。

冷!瑟缩着前进。

校门两边,四棵银杏依然挺立着,迎接着早到的师生。光秃秃的枝干,饱满而虬劲。前两天还披着一身金黄彩衣的它们,不知什么时候,叶子已落尽了。是在几阵秋风中吗?是在几个秋阳里吗?还是几夜轻霜的侵袭……

银杏,它结束了和秋的约会。脚下,一块金色的地毯通过电子门向校园内延伸。那一地的金黄,是在以隆重的仪式迎接冬天的到来吗?还是为了心中更远的期盼——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叶子无语。

轻轻弯腰,拾一片银杏叶,好像捡拾一个秋天的诗情。

静静凝视。银杏叶啊,有人说你像蝴蝶,轻盈飞舞;有人说你像小扇,乖巧可爱;还有人说你像一枚枚小炮弹,从天而降;更有人觉得,脚下的你就是一地的金子,如果能换成钱就好了……千般模样,万种风情,无尽的遐想,哪一种才是你呢?或许,或许每一种都是你吧!

我踩着金色的地毯走进冬天,走进了校园。

教学楼上已是一片光华灿灿,明亮的灯光里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那是这个白头霜冬晨最优美的序曲。

抬脚走进教室,班上的孩子们开心地向我打招呼,然后埋头各自开始一天的征程。瞧,我们的小檬檬来了。她欢快地放下小书包,一双小手拢起放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然后迅速拿出一本课外书,端端正正地坐在板凳上,开始在文字编就的故事里畅游。那双小手红通通的,是冻的吧。我看着,笑着,想着。多想变成一双双手套啊,套在那一双双红通通的小手上……

迈脚走向操场边。草坪里,草蒿之地,一夜全变成了白头老人。童心顿起。环顾四下无人,于是偷偷抬腿踏进了草坪。嚓——嚓——,软绵绵的,伴着细碎的脚步声,童年熟悉的场景瞬间在心间荡漾,一种莫名的快乐和幸福在胸中升腾……

校园里越来越热闹,读书声越来越响亮。

不知什么时候,东方的天际红了,校门两旁的浅蓝色磁砖沐浴着金光,熠熠生辉。

哦,太阳他老人家终于起床了。他把那张红扑扑的老脸挂在天边,再伸了几下他的老腰,费力地往上纵,往上纵,无数温暖的箭矢从高远的天空射向整个大地,把寒冷、迷雾和晨霜驱赶,给人带来温暖、光明和希望……

②午后

又是寒冷冬天一个周末晴日的午后。

站立窗前。阳光照亮了侧面单元楼的墙壁,冰冷的水泥面变得一片光华灿烂。

冬阳,透过玻璃窗,照在我脸上,暖暖的,融融的。窗外,不时传来小鸟的啁啾和掠影。它们一会儿从这头飞到那头,一会儿又从那头飞到这头,在冬阳下做着快乐的的游戏……

猛一转身,忽然发现阳光在卧室另一面白墙上投下一方斑驳晕黄的影子:两扇大大的窗,窗帘模糊的褶皱,窗花迷蒙的花影,空白处则是一片灿黄。好一方可爱的灿黄呵!

莫名被感动。端起手机,“咔嚓——”,那一方冬阳的影子里,多了一个临窗伫立的女孩……

莫负好冬阳。出门,迎着冬阳前进。身后,一前一后两个黑黑的影子并行着,交错着,重叠着。风吹在脸上带着暖意,好像一双温柔的小手在轻轻触摸着你……

那是春天的感觉!

江边,也是一片光华灿烂。那停留在树上的少许银杏叶在阳光下泛着光。古榕的叶子还没开始掉落,那一树树深绿沐在阳光里,沉郁而肃穆。江面如一幅凝练的画,呈现出不同的色调,浅处清澈透明,深处青碧如玉。江中,一大群野鸭时而飞起,时而落下,时而悠游在江面。湍急处,宁静的画面被撕裂,江水哗哗奔涌,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谣,卷起朵朵细碎的浪花。江中的滩涂小岛和对面的江岸、房屋、远山、苍树,笼罩在一片苍茫中。

一片暖阳铺水中,芦苇瑟瑟冬意浓。江畔的乱石丛中,站立着密密匝匝的芦苇。不过,经过秋冬的洗礼,曾经的青翠变成了萎黄。萎黄的叶,萎黄的茎,萎黄的头。那白白的芦花和小小的种子不知被江风带去了那里,只剩下一根光光细细的茎杆在风中轻轻摇摆。

走在江边红漆小道上,放空着自己的思想。

芦苇本是一种低贱的植物,茎杆中空而光滑。它根系发达,生命力很强,既可生长于水源丰盛的江河湖泽、池塘沟渠、低矮湿地,也可扎根于干旱地区、盐碱土地,甚至在一些沙漠区域,都能找到它的影子。芦苇的用处也不小。可以观赏,可以固堤、护坡、控制杂草,茎杆还可以作为造纸原料或作编席织帘及建棚材料,芦叶、芦根可供药用……

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看着,想着,法国著名哲学家帕斯卡尔的这句名言不经意涌上心头。

不得不佩服帕斯卡尔。他的比喻多么形象贴切。人,平凡有用如芦苇,但比芦苇更厉害的是人有思想,会思考。中空的芦苇只是中空,而人的中空却可以装进各种知识,变成一个智慧的人……

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我念着帕斯卡尔的话,看着,想着,走着,走在芦苇丛生的江边,走在冬阳下,平凡,有用,有思想,会思考……

③冬暮 

今天12月22日。冬至。星期五。

下班后,匆匆往老家赶。

天色已暮。冷风阵阵。暮色四起。

走在暮气笼罩的冬日田野中的小路上。路上没有行人。头上是高远的天空,入眼是一片田野的萧瑟。路旁的蒿草大多已枯萎,树木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枝杈。小溪里,细弱的流水在悄悄地流淌。一个连一个饥瘦的“黄馒头山”晃进视线又匆匆溜走。

这就是我冬日故乡的田野和山水吗?

我独自行走在其间,领悟它冬暮的味道。

田野中间,突兀着好几个“钢铁巨人”。那是新建的输电铁塔。

铁塔真的好高好大!

上次回家时,另一条线路的铁塔建好了,有几个工人正在上面拧镙丝。站在铁塔下望向他们,只看见一个大黑点,根本看不清人,如果不是那巨大的声音划过田野传入耳膜,恐怕谁也不会发现上面有人在施工作业。

那时,老家外面那条线路的铁塔还未修,但钢铁部件已运来了,大大小小的,散放在地面上,锃亮锃亮的银灰色,厚度至少有一厘米。这么厚的钢,肯定很重吧?我选了一块小小的,想捡起来掂掂它的分量。可它超出了我的估计。我使用吃奶的劲也没提起它……

这才过多久,那堆散放的铁疙瘩就组合成了一座雄伟的铁塔,矗立在我故乡那片熟悉的田野上。它们究竟是怎么建成的?孤陋的我真的无法想象,只能感叹科技的神奇和工人的伟大!

铁塔如一位冷肃的老人望向远方。远方有什么?电站?城市?还是高楼中的万家灯火?

我又想起了铁塔上拧镙丝的工人,想起了那划过田野的声音。以前回家,常听父母说,某某某某去架线了,工资高得很哦。

铁塔上的工人是不是我故乡外出打工的亲人?父亲很快否定了,不是。那故乡的亲人又去了哪里?父亲说,他们去了远方。哦,远方,多远的远方?父亲也说不明白。

我默默地思忖。事情有时很奇妙,正如铁塔上作业的工人。故乡的亲人去了远方,远方的人又到了故乡。

他们如此奔忙,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建设幸福的生活。幸福很简单,但每一份幸福的背后都离不开别人的默默付出。平凡如电,给我们带来光明的电,一路走来,就融入了多少人的辛勤付出啊!

望着铁塔,我露出了微笑。

在暮色的故乡小路上穿行,我的脚步轻快而急促。

故乡啊,您的孩子今天又回来了!

终于到家了。时间已是五点过。

地坝中间围了一圈长满白发的人。他们正在热烈地聊天。中间放着一口大铁锅。铁锅里,三块架起的干柴正燃得红通通的。红色的火苗在柴缝中卷扬,伸缩,映红了白头发下面一张张爬满皱纹的脸。一缕缕轻烟随着风向不时转着头,左摇右摆,左突右突,聊天的人也不时侧起身躲避着。然后,轻烟袅袅婷婷地飘向天空,融进了无尽的暮色中……

我忙上前打过招呼。“少爸”“表叔”“孃孃”,一通招呼下来,我也端了个板凳围坐在火堆前,加入了聊天的队伍……

老爸老妈一切都准备好了。

今天冬至,老爸特意炖了羊肉,邀请亲朋好友聚餐。可火堆旁的,除了我,头上全有了白发。而我,也不年轻了,也快年过半百。

大家用碗调好蘸料围坐上桌。羊肉汤锅早已沸腾,飘飞的热气融进渐深的暮色。拿起筷,端起碗,吃肉的吃肉,吃菜的吃菜,小酒喝起来,羊肉汤在嘴边嗞嗞作响。嘴烫肚皮热,冬天的寒冷和萧瑟全消解在了一桌的开心热闹里……

夜,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冬天的夜一向来得早。屋子里的白炽灯明亮而温暖。

今天没有月亮。但整个夜空仍有淡淡的光华,一片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苍茫笼罩着故乡,笼罩着故乡的田野和山水,笼罩着故乡的一切。

聚餐结束了。收拾好饭桌,老爸和幺爸表叔他们打起了喜欢的长牌,老妈、孃孃她们又聚在火堆边聊天。我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小路上。乡村的夜晚寂静无声。夜色里,田野变成了另一番景致。那一片泛着白晃晃光泽的,是母亲种的青菜。那一片亮悠悠的田地,是蒙着白薄膜的羊草茬。远处,山影憧憧,树木朦朦,铁塔肃穆地站立其间,睥睨着一切……

夜色中,老爸老妈家晕黄的灯光迷蒙又清晰。无论我走多远,无论我走多久,一抬头,它都在我的前方,时刻指引着我——

那是回家的方向,那是我故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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