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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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霜降。
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上场，斗指戌，太阳黄经为210°，万物毕成，毕入于戌，阳下入地，气温骤降，秋燥明显，适宜登高望远。
秋意已暮，新冬将至。
踏着暮秋的暖阳，驱车前往中山前锋村拜访凤凰顶。
凤凰顶是前锋村最高的山。山这边是洪雅，山脚下是丹棱。一直以来，由于地多田少，交通不便，经济条件一直不太好。
这样一个偏僻困窘之地，为什么取名叫凤凰顶呢？
凤凰，上古神话传说中的百鸟之王，雄的叫凤，雌的叫凰，常用来象征“权力、地位、华贵、祥瑞”，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图腾。《诗经》有云: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瞧，凤与凰拍动着它们的翅膀，同风起飞于九天之上，相依相随，翱翔太空……
世上真有凤凰吗？谁又见过真正的凤凰呢？传说虽然是传说，但凤凰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存在于神话里，存在于字画中，存在于书本里，存在于生活中，存在于五千年的中华文明里，存在于每一个炎黄子孙的心中。这不，家乡这座普通的山岭，一个粗鄙之地也有了一个寓意美好的名字——凤凰顶。
凤凰顶，赋予了家乡人多少美好的希冀啊！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车沿着柏油路行驶。远远看见几条银灰色的“带子”在山际蜿蜒。
那是什么呢？是凤凰顶上新修的盘山公路吗？
到了山腰停车场，下得车来，朝着银灰色的“带子”急奔而去。到了，不由咧嘴一笑:哪里是什么盘山公路？分明是一座座葡萄长廊！
秋阳仍盛。爬了一小段路，浑身的燥热便向人袭来。但一走进廊下，便有一股阴凉从头顶罩下来。脚下是米把宽的水泥山路，两边的地边栽种着葡萄。手腕粗的茎，呈深褐色，虬劲地往上生长，在两三米高的地方分出小枝，沿着顶上搭好的架子攀爬。葡萄架外罩着一层细白网，可能是用来防鸟雀啄食葡萄的，不时看见有玉米虫、笋子虫被缠缚在上面。地边上还用砖砌了坎。
已是深秋，葡萄长廊上已没有了葡萄，只有一廊的葡萄叶。叶子有的还绿着，有的已被浸染上了秋天独有的萎黄，深的，浅的，浓的，淡的，或黄中有绿，或绿中间黄，斑驳相杂。那一廊廊的颜色在告诉我们，秋天就快走过了。或许再迎几场秋风，或许再淋几阵秋雨，葡萄叶就会全部掉光。那时的长廊，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去独自迎接冬的考验，去积蓄春的力量。
叶丛中，还残存着不少“葡萄干”，黑黑的，瘪瘪的，龟缩在柄上。偶尔还会看见有一个两个肥硕的“豆叶黄”趴在叶片上。
忽然，在几片黄绿交错的叶子后面，呀，我居然发现了一小串藏匿的葡萄！在秋阳、秋风、秋雨的轮番上阵后，它的皮已不再水润光泽，粗厚的青色里伴着紫红的粗糙纹理，曾经的“水晶果”显出了“老相”。但它仍给我带来无尽的惊喜和快乐。虽已是霜降，但这两天温度奇高，20多度。顺着长廊的山路向岭上一路爬着的我，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天干物又燥，身热口正渴呢。葡萄呀葡萄，你肯定是上天和家乡对我的馈赠，否则怎么会遗漏叶丛？遗漏在叶丛又怎么会没变成“黑葡萄干”呢？
急忙踩上路边的砖砌坎，小心翼翼地摘下来，细细欣赏、小心把玩一番后，轻轻摘下其中一颗老“水晶果”放入口中。啊，秋天的最后一串葡萄，那滋味好特别，甘甜而清冽，好像其中有无尽的秋意，又好像把一个秋天全部含在了嘴里……
葡萄架两边的山地里种着茶，茶树中间套种着橘子、李子、樱桃等果树。橘子树还没正式挂果，结的果子不多。霜降，万物毕成。这两天也正是橘子快要成熟的季节。深秋来了，那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橘子也按捺不住顽皮，不时从那深绿的叶丛中露出乖巧的脸蛋来。脸蛋上笑意盈盈。笑着，笑着，脸蛋变成了红彤彤的……
苏东坡云: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凤凰顶，你也即将迎来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刻了吗？
爬，继续往上爬，眼睛时而橙黄橘绿，时而廊上睃巡，希望能再寻获一串秋天的葡萄。
在期望中寻找。
在寻找中攀登。
日子不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的吗？
人生的过程不就是如此吗？
脚步结实而响亮。不时回头望望，那长长的葡萄廊被抛在了身后。
长廊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块陡峭的水泥阶梯。爬上那道阶梯，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凤凰顶了。
阶梯两旁的坡地上也种着橘树。它虽然身姿不高却果势喜人，一个个套着白色纸袋的橘子压弯了枝头。橘树下，一丛丛冬青豆长得正茂盛。粗壮的茎秆高高地直立着，翠绿的豆荚毛绒绒的，鼓囊囊的，快成熟了。
噔噔噔，一鼓作气爬上了水泥阶梯——凤凰顶，被我踩在了脚下。
顶上全是贫脊的石头。石头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泥土。泥土上长满了米把高的蒿草。蒿草全变成了一片枯黄。边上，有一块石头高耸着，旁边长着一笼竹子。
这，就是凤凰顶的“最高地”了！
站在“最高地”上往山下眺望，下面的坡地上种着弥猴桃。再往下，是一大片厂房。这就是凤凰顶的生态养猪场了吧。这个养猪场规模宏大，管理科学，老板是邛崃人，据说现在里面养了两万多头生猪呢！
说猪场生态，这是有科学依据的。生猪每天产生的大量粪便是凤凰顶上农作物的专用肥料，而满山满岭的草叶又成了猪娃们最好的青饲料。这样一来，不仅解决了猪粪和山草的处理问题，节约了种植和养殖的成本，更提高了种植和养植的质量。互利互惠，相辅相成。一切在生态中发展。
再远处，是一大片平地，那是丹棱的地界了。
环顾四周，挨着凤凰顶的几座山岭被新修的公路连成了一体。山连着山，岭接着岭。山涧，不时镶嵌着一面面明晃晃的镜子。那是一个个水塘，澄碧清澈。它们，是凤凰顶的眼睛吧！
在那片片云遮雾绕的山岭后面，似乎有些影影绰绰的高楼。
那又是哪儿？
看守猪场入口的孃孃告诉我，那是洪雅县城。
哦，洪雅，那不是我来的方向吗？我不是刚从那儿过来吗？才隐入深山一会儿，居然就不认识您了！
日日与君好，相逢不相识。
我为我的浅薄汗颜。
慢慢移步下山。
站在半坡公路上，我再一次环视凤凰顶。山顶巨石边的翠竹兀立峰顶，两边的山岭绵延起伏。头脑中描绘着山形，想象着山形，一个鸿蒙的意象在大脑中呼之欲出——凤凰顶，它多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呀！难道，这就是凤凰顶名字的由来？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一片神奇土地上的千年秘语穿越时空响在我耳际。
如今的凤凰顶，天，更蓝了；阳，更艳了；山，更美了；果，更好了；猪，更肥了；水，更清了；凤凰顶的土地，不再贫脊了；凤凰顶的农民，当然……
恍惚中，我看见一只巨大的金凤凰，正拍动着它的双翅，乘风朝我飞来……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霜降，万物毕成，毕入于戌，阳下入地。
凤凰顶迎来了霜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