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颜色

生命有颜色吗？

如果有，那生命的颜色是什么呢？

在春天里。

一

学校位于桂花社区桂花街。名副其实，街道两旁，都栽上了桂花树。每一株桂花的树梢都被修剪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球形。小小的椭圆形叶子，堆成一树的绿。

新年后，又迎来一年的开学季，又回到了住校的日子。一天，吃过晚饭后走出校门散步。不经意间一抬头。呀，不知何时，路边每一株桂花树的“球头”都长出了一头浅浅的直竖“新发”。仔细一瞧，“球头”底色虽都是绿，却又绿得深浅不一，墨绿，浓绿，深绿，翠绿。而每一头“新发”却又因底色不同而显出不一样来。墨绿的一头嫩红，浓绿的一头嫩黄，深绿的一头嫩绿，翠绿的是一树逼眼的“新”，新的绿。

同是桂花树，为什么“底发”“新发”颜色不一样呢？我边走边陷入了沉思。

老公说，可能是桂花的品种不一样吧！

或许是吧。大家知道的，树叫桂花树，街叫桂花街，社区叫桂花社区。岂不知每一株桂花都带着与众不同的生命底色。春天到了，生命本源爆发，就显出不一样的色彩来。

为桂花生命的颜色喝彩。

二

春日里。一个黄昏。途经一个小区外的绿化带。里面种着一排修剪齐整但品种不同的矮小灌木。

那里，也有不同的生命颜色。

瞧，前面那一片深绿的茎叶顶端突然冒出了许多黄中带红的“花苞”。仔细一瞧，哪里是什么花苞？分明是新长出的叶芽，嫩黄嫩黄的，黄中又透着一抹浅浅的褐红，如朵朵“黄花”嵌在一块平坦的绿布上，新奇，秀雅。再前面，那紫红色叶片中又高高兀起一枝枝新芽，呈嫩紫红色，好像一只只伸出的娇弱“小鸡爪”，鲜明，耀眼。黄色“花苞”和紫红色“鸡爪”中间，又是一片新的嫩绿。黄，红，绿，织成一幅春天的生命图画。

普通的绿化带，它们也那样慎重而又认真地对待每一个路过的春天。

每一个生命，即使平凡如灌木，都裹藏和饱蕴着一个生机勃发的春天。

三

晚上。刷朋友圈。闺蜜发的这一条朋友圈好有意思:

散步途中碰见一位大爷在摘这个。他说是野豌豆，摘点尖尖回去下面条。我也跟着摘了一把。大家看看能吃否？

文字下有一段视频。一片杂草繁茂的草地上，长着一片葱郁的细叶草茎植物。仔细辨认一番，觉得有点像平时认识的哨子草。这种草开花后，会结出如绿豆荚似的长条形果实。小时候去放牛割草，有时会从草茎上摘下豆荚来剖开，抠去中间的果实，放在嘴里吹，可以吹出一种形似哨音的声响来。

摘它的大爷却给它取名为野豌豆。对这个名字倒也不陌生。一次在“学习强国”听到讲解《诗经》中的植物，讲到《采薇》这一首时，说，薇，就是野豌豆。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

野豌豆，《诗经》里的你，在春天里破土发芽，渐渐幼苗柔嫩，最后茎叶老硬化为尘土。埋在土里的种子又等待着第二年的春天……

一年又一年。野豌豆，你走过了《诗经》，穿越了历史，不知在什么时候，你又化成了我们童年的哨音……

晚上，闺蜜又在这条朋友圈下发了一条评论:

我给大家试吃过了，味道确实不错！

我为朋友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采薇采薇。春天里，野豌豆的生命颜色是如此诱人。

四

3月5日，学雷锋日。

乘着温暖的春风，沐着明媚的春阳，带着孩子们去学校前面的广场开展“学雷锋”活动。

孩子们如一条条活泼的鱼儿冲出校园，边拾捡垃圾，边在广场周围游弋，享受着美好的春光。突然，广场边两棵着满粉红花朵的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老师，桃花！”“是桃花！”“桃花开了耶！”……

孩子们大声嚷嚷起来，一窝蜂朝花树奔去，兴奋地围在树下，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玩着，闹着，有的还弯腰拾起了地上落下的粉红色花瓣在手中把玩起来……

黄黄的校服，红红的领巾，粉粉的花树，一张张生动活泼的笑脸，在我眼前汇成了一幅美丽的春景。

为了让孩子们仔细观察花树，后到的我拉下了一枝着花的枝条，让孩子们欣赏花的颜色，描摹花的形状，闻嗅花的香味……

两棵花树，为孩子们带来了春天的快乐。

晚上，我和老公照例去散步。我向他描述了上午发现的桃花树，并带他到树下，让他也欣赏欣赏。看着看着，老公突然说:

“不像桃花吧？花朵这么密集？”

“哦？”听他这样说，我也专注地审视起面前的树来。是呀，桃树不可能满枝满树都是花！

“是红李子花吧？”一个在旁边散步的人加入了猜测。

“不可能哦，没有粉色的李子花。”我断然否定。

“是不是梅花呢？”老公若有所悟。

我盯着粉色的花树瞧了又瞧。别说，花形有点像，但梅花不是早开过了吗？

这究竟是一株什么树？桃树？李树？梅花树？要知道答案，恐怕要等到花落春尽叶生时。

哎呀，管它是什么树呢！开过花，美丽过，芬芳过，惊艳过我们的眼眸，征服过大大小小的生命，不就完成了一株花树在春天的使命了吗？

我们笑着继续朝前方走去。

快乐被抛在身后。

春天里，一株开花的树用生命的粉色带给我们的。

五

今年是农历甲辰龙年。

今天周一，农历二月初二，民间俗称“龙抬头”。龙都在沉睡中抬起头了，意味着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春天也来了。

放学后，直奔中学厕所外花坛里的那排茶树。昨夜春雨淅沥，狂风大作。今天光丽日暖，春和景明。想象着饱喝了雨水的茶树，今天茶芽肯定从枝梢一个个精神抖擞地萌发出来，着一身浅嫩的绿衣站在春的枝头迎接我。

果然不出所料。今天的茶树格外精神。一个个小小的茶芽从每一根枝条上冒出来，每一片老叶的叶腋处都藏着一枚，尖尖的，细细的，有的躲在叶缝间，有的站在枝头上，那么娇羞可爱，等着人来采摘呢。

欣喜。行动起来。眼睛在茶枝中不停巡睃，手指在叶腋间上下翻飞。啪，啪，啪，茶芽清脆的断裂声汇成了一支细细碎碎的乐曲，不断地传入耳膜。单手采，双手采，一颗，两颗，三颗，茶芽在手中越聚越多。那么多的新生命啊，都带着春天的味道，朝着这双撷取幸福的粗糙大手奔来，奔来……

春风中，暖阳里，脸上洋溢着慈和的笑容。面对着茶树。面对着竹兜里越来越多的茶芽。

不时有学生路过，礼貌地向我打招呼。

我一一点头应答。这些才从小学毕业一两年的孩子，转眼间就长成了青春年少的大小伙。有的我还能喊出名儿，有的我根本就认不出了。看着这些活泼的生命在校园里拔节成长，心中涌起一阵阵感动。如果生命有颜色，如果青春有颜色，属于他们的又是什么色呢？

“苏老师，您在采茶吗？你采得好开心哦！”

我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笑脸迎向话音。这不是刚小学毕业的李某某吗？小学时爱说爱笑的一个孩子，特爱招呼人。

“是呀，好开心，我最喜欢采茶喽！你家有茶吗？周末采过没有？”我笑意盈盈。中山是茶乡，孩子大多会采茶。

“采过呢，卖了60多块钱。”

“不错哟！你喜欢采茶吗？”

“不喜欢。”

“为什么呀？”

“好累！周六采了一天，现在我腰还酸腿还疼呢。”

“哦？采茶有采茶的快乐呀，你不是收获了60多吗？再说，每一样劳动都很辛苦呢！”

“嗯。”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谈话间，他的手早已伸向茶树，帮我采起茶来。看他那动作，那神情，显然是个熟手。农村的孩子早当家。

我脸上笑意更浓了。前两天，我路过这儿时，他跑过来请教我一个英语单词的读法；昨天路过时，看见几个同学正在教他念英语；今天，他帮我采茶……

我们边采边聊起了天。偶尔一抬头，望着他专注的神情，心中又莫名一股暖流涌动。春天里，生命的颜色不就在劳动中吗？不就在眼前的孩子身上吗？

每一个生命都迸发出自己生命的颜色，在春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