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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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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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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翠”

故乡的端午,是一种颜色:翠。

走在故乡的小路,翠色迎面扑来。山是翠的,一座连着一座;田是翠的,一块连着一块;树是翠的,一棵连成一棵;秧是翠的,一株连着一株;豆苗是翠的,从叶到绒毛到豆荚;玉米是翠的,从杆到叶到硕大的垂下头的玉米棒子;菜地里,茄子苗、豇豆苗、辣椒苗、黄瓜苗、南瓜苗无一不是翠的;田埂上,桑叶更是翠得油亮亮的,野草也不甘落后,翠成一大片一大片;偶尔嵌在田地里的那一块块方塘,也是翠的……

翠是一种生机。

翠是一种活力。

蓝天下,故乡的一切,都收到了夏的号令,全统一成了一种饱满的色调——翠。

端午的故乡,翠成一条无尽的河流。

在翠色中流动。离家越来越近。心中不由怀想起那位老人。有了他,才让无数人共同拥有了一个传统节日;有了他,才让无数人在那一天奔忙在同一条路上;有了他,才让无数人有了一个相同的企盼。

故乡的土地也是。

时间回溯到公元前278年那个五月初五。那一天,洞庭湖畔,汨罗江边,草木葳蕤,山翠,湖翠,江翠,水也翠。无边的翠色却难掩一位62岁高瘦老人悲戚的脸容。“我的国家我的故乡我的人民啊……”伫立江畔,他喃喃自语。展望四野,他无限留恋又无限深情,但最终仍手抱巨石,投身于那无边的翠色深处。江面荡起了层层涟漪而后又复归于平静……

思绪和身体在翠色里继续流着,流进了那座日夜牵挂的熟悉又老旧的房子。

母亲正在屋檐下的低阳坎上包粽子。一个不锈钢大盆里,白白的糯米泛着晶莹的水光,里面掺和着暗红色的腊肉颗粒和青翠的豌豆。旁边左边的一个不锈钢盆里放着洗净的青翠的粽叶和撕成细条的棕叶丝。另一边的一个竹编大筲箕里,已有了好多包好的四角粽子。

只见母亲拿起一片粽叶,右手轻轻一旋,就成了一个上圆下尖的漏斗形。把“漏斗”放在左手中,右手抓一把糯米放进里面,把粽叶支起的一个角往下一压,左手箍紧边角,右手再拿根棕叶丝三缠两绕,打上结,一个有棱有角的漂亮粽子就包好了。麻利地放入右边的筲箕,再拿起一片粽叶……

母亲包粽子的动作是那样优雅、美观、娴熟。我很想学,也年年学,可至今仍然没有学会。

我的视线随着母亲的动作、随着那一个个漂亮的粽子穿梭,看得眼馋,心又一次热了起来。于是,又端起个小板凳坐在母亲身旁学了起来。步骤、要领,我看了又看,听母亲讲了又讲,母亲又手把手教了又教,连后来加入包粽子的侄女也学会了,傻笨的老公也包出了几个像模像样的,可我呢,粽叶扁扁,里面仍是一把散乱的糯米……

无比沮丧的我,只好坐在凳子上当起了看客,看母亲如何用一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灵巧地把面前的糯米、粽叶、棕叶丝变戏法似的变成一个个乖巧的粽子。

画面在游移,时光在变幻。

汨罗江畔。平静的江面上来了艘艘渔船,成团的米饭被翠色的树叶包裹后投入翠色的江中,汨罗江上涟漪四起,人声喧腾……

如果用树叶裹米饭,我也是会的。我在心中对自己说。只是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两千多年的岁月和时光啊,早已把米饭变成了糯米,把树叶变成了粽叶,把饭团变成了四角的粽子、翠色的粽子、有棱有角的粽子——端午翠粽。

“囡儿,不会包没关系,我会包。端午节你们回来吃就好了。走的时候记得多带点儿回去……”年过古稀的母亲边安慰我,边把包好的一筲箕翠粽一股脑儿倒进大锅里煮上了,脸上漾开慈祥的笑。

站在灶后的母亲,比灶台没高出多少。

一个小时后,在锅里咕嘟咕嘟的粽子又被母亲捞进了筲箕。在大锅的开水里走了一遭,个个粽子还是有棱有角,翠色仍浓,只是腾冒着热气,散发着清香。

早就垂涎已久的我们每人迫不及待地拿起几个,解开翠绿的外衣,把它们剥进碗中。翠粽露出了洁白的身体,青豌豆和红腊肉如玛瑙般嵌在其中,煞是好看。咬一口,一如既往的香糯可口。那种熟悉的味道,滑过舌尖,弥漫口腔,渗透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腾腾的水汽里,袅袅的清香中,又飘过那位高瘦悲戚的老人,他一步一步在汨罗江畔徘徊;又飘过一只只在汨罗江上奔忙的渔船,一个个翠色的饭团经由众人的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咚咚”落入江中……

母亲在一旁微笑。大字不识几个的她,既不知道那位老人,更不懂得那段历史,她懂的,是年年端午包粽子、一家人在一起吃粽子……

房前是一片田野。

眼眸中,一道无尽的翠流流向远方。我想,那翠流中一定蕴育着一个更浓烈的夏、一个更浓烈的故乡吧。

心田里,端午、故乡、母亲、粽子,又汇成了另一道秾丽的翠流。它也在蕴育,蕴育着属于故乡的属于我们的独有的——

端午“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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