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河川

初夏五月的一个傍晚，吃过晚饭，和爱人走出校门，照例去广场散步。

这是一段幸福的路程。

学校旁边是一户朋友家的小洋楼。临路砌了一个长方形花坛，里面两株高大的双层栀子花开得正盛。层层花瓣如只只白蝴蝶的翅膀，扑棱棱叠在一起，纠缠成一个个柔和的白色奶油小桶，里面勾上浓浓的香蜜，在夕阳的余辉中泻成两条香味的河。如果花香也有颜色，石榴花香所泻出的河川该是红色的，黄桷兰花香所泻出的河川该是淡黄的，而栀子花花香所泻出的河川该是白色的。大自然是多么神奇，花的颜色愈浅，所泻出的河川就愈强烈。栀子花花香所泻出的白色河川不断在引诱着人:“快来摘我呀！快来摘我呀！”

栀子花是我最喜欢的花，一直对它情有独钟。每次路过它们的身旁，我都会情不自禁把手伸向那绿叶丛中的一个个奶油小桶，让它们在我手中泻成另一条小小的白色河川，陪我走过黄昏时分的每一段路程，最后再盈满我小小的卧室，延续一个个美好的夜晚，一个个香甜的梦。梦里，栀子花白自白着，白色的河川流自流着。

“这儿有一朵！”

“那儿还有一朵！”

一个个奶油小桶经由一双宽大的手掌传递到我的手上。

对面走来一个穿黄色格子衣服的小姑娘。她头上扎着一个马尾巴，白皙的脸蛋，脖子上佩戴着一条鲜艳的红领巾。

——应该是我们学校的孩子吧！

经过栀子花树下，她盯了我们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路边停顿了几秒，然后继续朝前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静静地站在路边看着我们。

我双手盈握加蜜的奶油小桶，然后深吸一口，带着爱人亲手掘成的白色河川继续幸福的路程。

“阿姨，你们怎么能摘别人家的花呀？”

路边传来小姑娘响脆的声音，有不解，有指责，有生气。她头稍偏着，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我们的方向。

她是在和我说话吗？我愣了一下，回头张望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她应该是在问我们呢！

“你看人家孩子，怪你乱摘花哦！看你以后还摘不摘！”爱人嗔怪我道。

一下子从那条小小的白色河川中清醒过来，刚才的幸福尴尬了一地。

“这是我朋友家种的栀子花。他说如果我喜欢，有空就来摘。”我红着脸地解释道，不敢抬头看那双清澈的眼睛。

“哦。”小姑娘声音软了，和我并行朝前走去。白色的河川随着我们一起向前流着。

“小姑娘，你在上学吧？读几年级了？”我侧脸问道。心中实在有点好奇，这么有胆识有礼貌的孩子是哪个班的？还称呼我为阿姨。

“五年级。”

五年级？我们学校五年级有两个班，我教五一班，可我不认识她，那她就是五二班的啰！

“你是五二班的吗？”

“不是，我是五8班的。”

8班？我们学校哪来8班？哦，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你在致远读书吗？”

“不，实验小学。”

我由衷地对她竖起大拇指:“嗯，城里读书的孩子素质就是高。”

她腼腆地冲我一笑，双眸写满不好意思。我们边走边聊。小姑娘要去帮家里取快递。可当我们同行到快递铺时，店铺关门了。我看了看手机，已经6点多了。

“叔叔阿姨再见！”她转头往回走，留给我那双亮亮的眼神。

“小姑娘再见！”我微笑着向她挥挥手。

小小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了公路的拐角处。

我继续我的散步。手中的桅子花白自白着，白色的河川流自流着。河川深处，映着一个小小的背影。小小背影里，也有一条白色的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