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

醋，从酉昔声。从“酉”，表示与酒有关，原意为客人用酒回敬主人，后来引申为用酒或酒糟发酵制成的一种酸味调料。百度汉语也是这样解释的：“醋，具有酸味的液体调料。”

柴米油盐酱醋茶，老百姓开门七件事，醋，排在第六位。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醋的酸排在第一位。

从小到大，醋，我是经常吃的。醋，是酸的，这也是我脑海里留存的根深蒂固的经验和常识。

但这些并表示我真正认识它——醋。

一

在一次酒宴上，几位同事闲聊时偶然谈到了醋，说山西人特别爱醋，家家要晒醋，人人要吃醋，不但什么菜都要加醋，还用醋泡脚，更把醋当饮料喝。

当饮料？太夸张了吧。我瞪大着眼珠表示不相信。醋那么酸，怎么喝得下去？还不酸死啊！

看着我那怀疑的表情，那个同事接着说道：“你别不信，我说的可是真的。那种醋和我们这儿超市里卖的醋不一样，人家是放在大缸里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它的味道是甜的，而且很香，好吃得很。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我们不是叫醋‘甜子’吗？”

“甜子”？同事的话让这个已远去很久的词语重新又回到了我的记忆中。

二

小时候，我们的确把醋叫成“甜子”。

做饭拌菜或调辣椒蘸水时，父母发现装醋的瓶空了，就递过瓶顺手从身上摸出三毛两毛零钱，吩咐姐姐和我：“‘甜子’没有了，去推销店‘打’点回来。”

当年交通不便，人们少有赶集，每个村都开有几家开推销店，卖百货和日用食品，生意还不错。醋呀，豆油呀，豆瓣呀，酒呀之类的流质商品，那时候大多没有瓶装的、袋装的，而是装在一个个大缸里零卖，所以这些商品我们不是“买”，而是过“打”的，打醋，打豆油，打豆瓣，打酒，打在瓶里或碗里。姐姐和我特别喜欢替父母到推销店跑腿“打”这些东西，因为每次都会剩下三分两分的零钱买糖吃。记忆里，“甜子”是酸的，糖可是甜的。

离我家最近的推销店只和我家相隔一二十根田坎，店家姓杨，辈分比我父亲高一辈，我们都叫他爷爷。大多数时候，守店的是他爱人，我们叫她奶奶。

接过瓶子和零钱，姐姐和我的小脚丫就撒着欢奔跑在门前的那条大泥路上。以前的大泥路四通八达，因成天供人踩踏，每一条大泥路都平坦又亮堂。

杨爷爷家的推销店就开在自己家堂屋旁的一间屋子，四壁木板，面朝着外面的大泥路。店前面有一扇大窗，上下有凹槽，几块长方形木板可拆卸可安装。窗前放一张和窗差不多高的长条形大木桌子作柜台。柜台上放有一排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一些穿着美丽外衣的招孩子喜欢的糖果零嘴儿。柜台后有一把竹椅子，上面时常垫着一块深褐色的旧厚软布。对面墙前有一个到楼顶的分格木制大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商品。另外两边靠墙的地方摆满大大小小的坛子。每一个坛子都是大肚小口。坛口上蒙着一块透明的油布，一根棉带子绕着坛子颈部把油布捆扎一圈，拴紧。油布上面盖着一个装有粮食的暗红色布口袋。坛子上面的墙上有一排钉子，上面挂着各种当当(打流质商品的一种器具)和漏斗。当当有装一两的，有装二两的，有装半斤的，也有装一斤的。屋子中央的顶部从上吊下一根电线，底端挂着一个15W的白炽电灯泡。

一到推销店，小脚丫收住了步，双手扒在窗槽冲柜台后甜甜叫一声:“奶奶，打一斤‘甜子’。”

听见喊声，店家奶奶从椅子上站起，头上包着的那一条黑色头巾首先冒出柜台前的零食罐子而闯入我们的眼帘。她喊过我们的小名，俯身接过递上去的瓶子拧开盖子放柜台上，然后走到一个大坛子旁，揭开上面的布口袋，解开颈部的棉带子，掀开透明的油布。顿时，一股酸酸的味道便泻成一条看不见的黑褐色河川，在屋里飘悠，闯进我们的鼻子。接着，她从墙上取下一个漏斗插入瓶口，再从墙上取一个半斤的当当，提着柄伸进坛子舀满提出来缓缓倒入漏斗，一条肉眼可见的黑褐色河川就匀匀细细地注入瓶中。接着再来一当当。最后，奶奶挂好当当和漏斗，回到柜台前把瓶盖拧紧放在上面，又回去收拾坛子。

找补好零钱，提着打好的醋开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如果去时是心急火燎的，那么回时就是悠闲快乐的。脚丫自动放慢了速度，醋瓶在手中打着晃悠，泥路在脚下哗啦啦歌唱，小脸上的腮帮子鼓鼓的……

小时候打“甜子”的经历很多，吃“甜子”的经历也很多，但却从来没有想过，明明那么酸的东西为什么叫它“甜子”呢？

也不知在何时，醋代替了“甜子”的称呼；也不知在何时，“甜子”这个词，隐藏在了我们的记忆中……

三

人们爱醋，爱它的酸味，于是衍生出一个词语“吃醋”。你不要小看这个普通的词语，它还来历不俗——源于一个历史典故呢。

传说这个典故与唐太宗李世民有关。话说当年唐太宗当政后，任命房玄龄为宰相。唐太宗为笼络他，想到他没有姬妾，只有一位原配夫人，就主动提出要为他纳妾。不想，房玄龄的原配夫人善妒，强烈反对，说如让其纳妾自己勿宁死。唐太宗既生气又非常佩服其夫人对爱情的坚贞，就想测试一下她。唐太宗让房玄龄把夫人带进宫来，赐一杯“毒酒”，让房夫人在喝“毒酒”和纳小妾两件事里二选一。房夫人宁死也要维护自己的爱情，于是毫不犹豫端起“毒酒”喝下，却发现味道不对，是酸的，这才知道喝下的不是“毒酒”而是醋。结果，唐太宗被其对爱情的坚贞感动，遂不再当所谓的红娘让房玄龄纳妾了。

如今，斯人已逝，一切都成了过眼烟云，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但“吃醋”一词却流传了下来，变成了“妒忌”的同义词，演变成了男女关系的一个特定用语。

想不到平凡的“吃醋”却有如此不平凡的来历。

但我对这个传说表示怀疑。如果它是真的，那么古时候的醋肯定是酸的呀，什么时候它又演变成了“甜子”呢？难道是地域不同吗？或是醋在古时也有酸有甜？抑或这个故事纯属后人杜撰？……

四

现在，醋的品牌种类众多，老陈醋、保宁醋、千禾醋，米醋、白醋、香醋，颜色也有褐有白，但再也没有听人说“打”醋了，都是用买的，买袋装的，买瓶装的。

作为老百姓开门七件事第六之醋，它常和糖联袂出现在各种菜肴和餐桌上，让人食欲大增，而且为了表现自己的谦逊，它常把糖放在第一位。糖醋鱼、糖醋排骨、糖醋白菜、糖醋萝卜丝……甜和酸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被无数睿智的厨师和家庭煮妇凑在一起烹饪，竟调出了生活的不同滋味。人们居然也爱惨了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真是不可思议。难道这普通的醋里，也蕴含了老子“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所谓的万物相克相生、相反相成的道理？

除了做菜，醋的功效也挺多。可以软化血管，可以开胃消食，可以降压减脂，不但有利于身体健康，听说还能护肤美容呢！我认识的一位退休老师就经常用醋冲开水喝。我也学着冲来喝过，但口感实在不太好。于是，心里愈加好奇和向往有点甜的可以当饮料喝的醋，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呢？

醋，酸也好，甜也好，不都叫醋吗？菜品有了它，更丰富了；身体有了它，更健康了。再说，它还见证着坚贞的爱情呢！

醋，可以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