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桂香满枝头

一

小区叫桂花小区，街道叫桂花街。大街小巷，种满了桂花树。

开学已半月有余。每天穿行在桂花树下。

虽已是九月中旬，但骄阳依旧，暑意仍盛，每天的气温仍在30℃以上。中午，打着伞向食堂进发。水泥路两边的花园里，棵棵桂树的球形叶冠仍深绿一片。

“你看，今年热得桂花都不开喽。”

前面两个同事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跟在后面的我心中一愣，把目光投向桂树。俗话说，八月桂花开满地。往年的这个时节，桂花老早就开了。可今年都快十月了，它们仍披着一树深绿的叶子，斑斑点点的枝条上光光溜溜，没有一丝开花的迹象。

唉，天意难测。老天爷的事情谁管得了？今年秋分都过了好久，天气还这么热，丝毫感受不到秋意。

难道今年的天气让桂树忘了季节、忘了开花吗？那今年的桂树还会不会开花呢？……

很快迎来了国庆。气温陡降。一场接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彻底洗去了长久以来的燥热。

秋雨中行走。舒爽。清凉。路边的绿化带里不时闪现过一株株桂花树。偶然一抬眸，丛丛深绿中竟现出一星半点金黄来。

呀，桂花终于开了！我终于盼来了今年秋天里姗姗来迟的那抹温柔香！

经过长时间的积蓄后爆发的力量是强大的。国庆假日后，天气由阴转晴，气温又开始回升。桂花仿佛一夜间一股脑儿从枝叶间全冒了出来，一簇簇、一串串、一枝枝，一日比一日开得繁盛。它们或躲在叶丛，或站在枝头，若一个个调皮的小精灵，在秋阳中晃呀晃，在秋风中摇呀摇。一棵棵绿树变成了一棵棵花树。金桂变成了一朵朵金云，丹桂变成了一团团红云。每一棵，都开得那样耀眼，那样热烈，那样蓬勃。若不是那熟悉的花香，一定以为又迎来了阳春三月的明媚春光呢。

每一棵花树下，都有一团朦胧的花影。

桂花生命的香是那样诱人。如果花香也有颜色，金桂流成的是一条金色的河，丹桂流成的是一条红色的河。它们在天地中流着，飘着，散着，融汇着。那香啊，无处不在。行走在路上，可以闻到；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它又扑鼻而来；晚上，它从窗缝里偷跑进来，让人携香入梦。站在花树下，简直就醉了——花香醉人，曾经在书本里读到过的词语，却在今年的秋天中真真实实体验着，感受着。那个周日，非常荣幸到乐山参加周闻道老师《只为卿云》新书研讨会。会议室设在七楼。会间休息，站在打开的窗前，一阵风起，竟又嗅到了熟悉的桂花香。往楼下一看，几株桂树正开得热闹……

秋阳里，桂叶儿被照得翠绿发亮，桂花儿被照得晶莹剔透。一个人站在花树下默默，仿佛自己也没有了。恍惚中，自己变成了一朵小小的桂花，站在高高的枝头沐浴秋阳。每一阵风过，自己那一缕幽幽淡淡的香，便流啊流啊，流成一条细微的香芬河流……

二

一日，秋阳正好，沐着桂花香缓步行走在桂树下，忽见前面路边一家人正在采集桂花。桂花树下铺着一块薄膜，两人分站在桂花树两边，各用一根竹竿伸进桂树中叉住树枝用力左右摇晃。随着桂树的左摇右摆，玉颗如雨珊珊而下。薄膜上堆起了一层厚厚的纯纯的金黄色的雪。

这家人采集桂花用来干什么呢？晒成桂花茶？制作桂花糕？酿制桂花酒？做成桂花枕？或是要淬取那抹秋日里的温柔香……

“忽然飘过一阵桂花香

又想起你当年的模样

就在故乡村头小桥旁

我陪着你一起看月亮……”

听着悠扬的歌声，闻着醉人的花香，看着簌簌的桂花雨，思绪也在记忆中飘飞。

年少时，也曾有人为我上树摘桂花，也曾有人为我酿制桂花酒，也曾有人和我一起在桂树下看月亮……那月夜飘香的岁月，悠远绵长。如今欲买桂花同载酒，却终不似，少年游……

三

周闻道老师《只为卿云》新书研讨会定在下午。会前一个老家在洪雅工作在乐山的文友邀请我们到苏稽品尝当地美食——跷脚牛肉。

苏稽位于四川省‌乐山市市中区，是一个古镇。它大约形成于‌隋朝，最初被称为桂花场，传说源于一位名叫苏稽的隐士在该地隐居而得名。此外，还有传说称‌苏东坡曾到此稽查。到底哪个说法正确，现在也找不到考证的依据。但我喜欢的，还是初初的那个名字——桂花场。它多么令人遐想。是有一棵桂树，还是有一片桂林？或许都不是，而是有一位美人叫桂花？……

苏稽古镇，最有名的美食非跷脚牛肉莫属。文友邀我们去吃的那家可是最正宗的，开在一个雅致的庭院里。

庭院外面是一个宽大的停车场。古朴的院门左右两边书写着一幅黑底金字的楷书对联:“小院小屋小菜一碟，大家大人大宴八方。”

不断有客人从门口进入院内。

里面别有一番洞天。各类金弹子和水楂子盆景的造型特别引人注目。我的眼睛在里面流连。忽而，一抹熟悉的香袭来。抬头一瞧，院门左边，站着一棵碗口大的金桂。茂盛的叶丛中，团团簇簇的桂花在秋阳中如星星般闪烁。桂花树下，支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搁一个宽竹篾片编成的小圆簸箕，土黄色，用白色宽塑料带扎着边。一位中年男人正坐在板凳上一丝不苟地用剪刀剪着红艳艳的朝天椒。小圆簸箕里，半边堆着刚在锅里炕干的朝天椒，半边堆着已剪成一段段的辣椒圈儿。辣椒圈儿下，卧着许多金色的小圆辣椒籽。一股新鲜鲜的辣椒香向我飘来。旁边摆有几把空椅子。每把椅子上散落着几朵桂花。

辣椒香和桂花香缠绕在一起，织成今年苏稽秋天里别有的跷脚牛肉滋味——岁月静好。

包间早已订好，菜品也已上齐。主客一番寒暄落座后，大家便大快朵颐地品尝起美食来。先喝一碗炖汤，鲜！再捞一片鲜煮牛肉蘸上刚磨的辣椒面，香！再来一个刚出炉的油炸饼粑，脆！桌边配的小菜也是妙品，尤其是那盘糖醋萝卜，好吃得不得了。明明被腌渍过，吃起来却脆生生的，甜津津的，甜中又带着酸味，简直绝了！

汤锅里冒着腾腾热气，我们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舌尖打着颤，肚子撑起圆。停箸收盏，我又想起院门那副对联。开始我还以为这个店家口气有点大，现在才觉得，人家“小菜一碟”，真可“大宴八方”，确实“联”副其实。

当然，时不时，也会从窗户的缝隙里飘进缕缕桂花香。

我又想起了苏稽初初的那个地名。苏稽的跷脚牛肉，配上今年十月的浓情桂花，味道真真不一般！

四

迟到的秋天，是桂香的世界。

迟到的桂花，开出了最浓的秋意。

也许，是我们误解了桂花。它一直在静静等待，等待着自己的花期。而且，蓄集的时间愈久，准备得愈充分，它开得就愈浓烈……

回观自我。人，不也和桂花一样吗？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人所需要的，不就是这样一种静待花开的心情吗？

秋意浓，桂香满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