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车场下车,穿过马路,一汪蓝幽幽、碧深深的水便呈现在眼前。
哦,“西湖”到了!
湖边满是青绿的草坪。沿着草坪中蜿蜒的小径来到湖边。那里停着不少游船。红色的篷布,银色的篷架,白色的坐凳上面放着红色的救生衣。
大家陆续上船。一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拉紧船头的不锈钢栏杆,让船身保持稳定。驾驶员也很年轻,早坐在驾驶台前等待出发。看着身着亮白衬衫的他们,看着两张洋溢青春的笑脸,满湖的水也似乎变得生动起来。
秋阳正好。天蓝云白。一汪碧潭在船身下晃荡,也在我们的脚下晃荡。湖水那样深,如一块看不透的碧玉。随波光的起伏不断泛起的涟漪也被镀上了粼粼的金色。游船突突突地往前驶去,身后的“碧玉”被碾碎了,犁出了三道白色的浪痕。不远处,碾碎的“碧玉”又恢复如初。
湖边的一段堤岸装了一圈白色的围栏。围栏边种着各种风景树。沐在秋阳中的树叶,被照得发亮,有的已被染上了秋日那一抹独特的黄晕。树下,撑开着一顶顶方形的白色遮阳伞。伞下,摆放着深褐色的休闲桌和休闲椅。三五游人坐在椅上,叫上一杯青茶或红茶。他们对着湖光,静静地品着。青绿或褐红的茶水映着白色的杯壁,碟碗外边勾着粗粗细细的几抹兰草的线条。太阳斜斜地照着,照在围栏上、树上、伞上、茶碗上,也照在游人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不同形状的影子。各样的影子被拉长,交融,织就了湖堤长长的影卷……
湖上是一个宇宙,湖里又是另一个相似的宇宙。水与岸的交界处就是两个宇宙的交界处,只是这个宇宙和湖上的宇宙方向截然相反。一个直指云天,一个直插湖底;一个那样明晰,一个却又那样模糊,仿佛一位初学的画家在画板下方随意地临摹涂鸦,先抹一个大致轮廓,最后生硬地在各种景物上画下密密匝匝的条痕。
下得船来,沿着湖岸的小径迤逦而行。一束束紫红的“火把”不断映入人的眼眸。细长的叶,高挑的茎,蓬松的花。这不是芦花吗?但芦花不是白的吗?心中猜想着,疑惑着。一打听,才知道这真不是芦花,而是斑茅花,和甘蔗属同一科,据说还是一味中药材,可以化血通筋呢!
湖边的软泥里生长着许多水草,纤细的茎上对生着小圆叶,密密麻麻从茎底长到茎梢,梢头浮在水面上。水草的茎叶原本是绿色的,到了秋天茎叶变黄了,一条条长长的绿辫子变成了黄辫子。水草的身体是那样轻盈,随着波光悠悠地悠悠地在水底招摇,又似在和水里的云天轻舞呢喃。忽然,黄辫子剧烈地缠绕扭曲,湖里的天光云影也被搅成了一团,重叠挤碎又快速地被分开。接着再合拢再重叠再挤碎再分开。湖面拱起了道道巨大的青色波纹。每一道波纹如一只青鱼的脊背。它们前赴后继涌向湖堤,拍打着湖岸,发出啪啪的脆响。
秋风起兮云飞扬,满湖的水和草也跟着一起疾舞。
沿着湖边慢行。眼光掠过湖面。我在走,湖里的云天也跟着我一起走,直到我进了湖边的一座玻璃房,再也看不见它们……
秋光渐渐暗下去了。坐在窗前的沙发上,隔着透明的落地窗望向“西湖”。前面是几块高低错落、形状各异的水磨石地。里面装着一指节深的水,浅浅的水池就变成几块“大明镜”,“镜底”的每一块水磨石的纹痕是那样清晰饱润。一块“大明镜”中间嵌着一个椭圆形花坛,里面种着一棵紫荆树。树上残留着稀稀疏疏的树叶,或青或黄。树枝上挂满了小风铃。一阵风过,风铃发出叮叮的碎响。
风铃是风的音乐。只是不知,此时此地的它唱的是什么歌呢?是属于“西湖”的《秋声赋》吗?
渐渐地,天变成灰的了,云也低下来了,化成了一条龙。瞧,它龙头高昂,被夕阳最后的余辉镶上了一道金边,整个龙身金光闪闪。渐渐地,龙颈变细了,终于断了,最后什么也不像了。龙不是最爱水吗?也许它潜入了湖底吧,也许湖底有一个属于它的漂亮的水晶宫吧!我默默地幻想着……
暮色渐浓,湖面和周围的景物好像被上了妆,笼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掬着“西湖”暖暖的湖水,苏东坡的诗句浮上心头。这儿的“西湖”,不是杭州的西湖,也不是苏东坡的西湖,它是成都大邑的“西湖”。它没有宜风宜雨的断桥,没有许仙和白娘子的传说,没有诗情画意的白堤和苏堤,但它有满湖的秋韵,它一直在静静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