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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继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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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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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乡下的母亲

住在乡下的母亲

来源 南方日报      2017511

王继怀

我家在一个大山深处的村子里,山上山下,全是绿叶茂密的树林,在青枝绿叶覆盖下,十来栋矮小的木板屋散落在深蓝深蓝的林海里。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善良农民,从我记事起,他整天都有忙不完的农活。我们兄妹仨学习生活的事,基本上是母亲来管的。这也就是后来,无论我们兄妹何时聚首,总要谈及母亲的缘故。

母亲两岁时,我外婆就去世了。因为家里穷,母亲只读了一年书。每次谈及她上学的事,母亲总禁不住泪流。上学时,她成绩很好,但读了一年后,就不得不退学了,她的老师多次家访,希望母亲能回学校继续上学,可外公实在拿不出学费,母亲最终没能再返回学校。也正是母亲有着想上学而不能上学的遗憾,对我们三兄妹,无论家境多困难,母亲总是想方设法让我们上学。母亲的坚持,使我们兄妹从那个至今都没走出几个大学生的贫困山村,相继都走进了大学的校园。

为了让我们兄妹读书,父母受苦受累不说,还要听很多风言风语:“这家人真傻,让三个孩子都去读书?”父母也没有听从邻居们总结的“穷读书、富养猪”的致富经。只是每学期开学时,他们会把自己辛辛苦苦养的猪卖掉,换成我们兄妹的学费。有好几年,我家是没有杀猪过年的,就是过年吃的猪肉,也是邻居送的,日子过得特艰难。因为要供我们上学,父母干起农活来就像在玩命。记得有一次,为了把当天的农活干完,父亲竟借着月光在地里干活,后来由于实在太困了,他干着干着就在地里睡着了,直到深夜,我和母亲才从地里把他找了回来。母亲除了干农活外,还要做家务,农忙时节,她常常要忙到晚上一两点才能睡。

母亲没读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但不知她从哪里听来了很多励志的故事。那些年,在地里干活、在煤油灯下、在烧柴火煮饭的土灶边……母亲总会给我们讲些励志的故事,其中有一个关于北宋名臣吕蒙正的故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说吕蒙正年少时,家境十分贫寒,有一年过年,他向屠户赊了一个猪头,然而当猪头煮熟之时,一个有钱人也要买这个猪头,结果屠户将吕蒙正煮熟的猪头给拿走了。吕蒙正即兴作诗一首:人家过年我无年,煮熟猪头要现钱,有朝一日时运转,朝朝日日好过年。后来,吕蒙正发奋读书,中了状元。小时候,听母亲的励志故事,虽然有些似懂非懂,但却总让我浑身充满力量,也正是她的那些故事,使我没有像许多同伴一样逃课,而是始终发奋读书,让奖状贴满了墙。就是现在,母亲的那些励志故事对我还有很深的影响。

在我们家,父亲对母亲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臣服,无条件的,这是缘于他对母亲发自骨子里的迷信和崇拜,在他们几十年的婚姻里,家里家外,大事小事,除了干农活外,都是母亲说了算。从我记事起,父亲从没对我们发过脾气,更不要说打骂过我们,但母亲对我们管束却特别严。母亲管教我们时也很有一套,那就是她从不当着人骂我们、打我们,每次都是把我们带回家后,关了门再来训我们,有时还免不了要受一顿皮肉之苦,并且每次挨了罚后,还不允许我们哭出声来。我们挨罚的时候,即使父亲就在旁边,也是不敢为我们求情的。记得那是一个雨过天晴的夏日,被风雨洗刷过的田野,分外葱翠鲜绿。田野里到处长满了绿色植物,像铺着碧绿的地毯。我与小伙伴们一起去山上放牛,看着黄色的黑色的牛群,散在各处悠闲地啃着草,我就与小伙伴们玩起扑克牌来,玩着玩着就忘记了放牛这事,结果一下午,我家的牛在人家庄稼地里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关系到一家人一年的收成,人家跑来向我母亲告状,并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当着别人的面,母亲只是一个劲的道歉,并把我家地里长得最好的一片庄稼赔给了别人。那天晚上,母亲流着眼泪用竹枝狠狠地打了我屁股。从那以后,放牛时我再也没有与小伙伴们玩过扑克牌。也正因为母亲的教育,使我从小养成了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负责的态度,至今依然如此。这些年,我回家过年时,也偶尔与母亲聊起小时候自己挨打的事,母亲总是说:“打在儿身上,痛在娘心里,那时教育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大学毕业后,我们三兄妹都在城里工作,在城里安了家。我们便想接父母来城里住,母亲却说,在乡下生活习惯了,离开那村子就不知道干啥了,并说那里水好、空气好,自己种的菜和粮食都是纯天然食品。我知道她之所以不愿来城里住,实际上是怕影响我们生活。父母不肯来城里住,我们只好要他们在家里少干点活,但他们也不听,至今还喂着两头猪养了四头牛,种了四亩多地、还有很多棵果树。我常打电话回去要他们不要再这么劳累了,但母亲却总是说习惯了,如果突然不做了反而觉得不舒服,并说自己种的、养的东西好。他们现干得动,多种点、养点没关系。这些年,我每次回家过年,母亲都要给我装上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让父亲给我送上车带回城里。

母亲也是个热心人。记得几年前,村子里还没有通公路,母亲见人就说:“人家都将公路修到家门口了,只有我们这里还没修,我们也要想办法修通公路。”因为是大山深处的村子,一个自然村人很少,就一百来号人,要修通公路,需要几十万元钱。几十万,对于一个大山深处的山寨来说,谈何容易?于是我“故意”跟母亲开玩笑说:“您又不是村干部,管那么多事干嘛。”但执着的母亲没理会我们,一有空就挨家挨户去找村民说修公路的事情。在她和村干部的努力下,终于修通了去村里的公路。母亲后来对我说:“不修通公路,村里人外出办事都不方便,现在公路一通,开着车就直接到家门口了,你看多好。”母亲说这些时,不知是感动还是什么,我眼睛有些湿润了。

转眼间,我走出大山不与母亲在一起生活已经20多年了,特别是来省城工作之后,更是很少回家。每当我触及“母亲”的字眼,我就会默吟“慈母手中线”的诗句,就会想起我住在乡下的母亲。我想,此刻,我那鬓发斑白的母亲也许正在乡下忙碌着。她也该知道,远在他乡的孩子正在思念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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