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野菜
2018-01-05 14:20:01 来源:羊城晚报
每次回乡下老家,也许是知道我喜欢吃野菜的缘故,父亲总要嘱咐母亲给我做几个野菜,比如香椿炒蛋、竹笋炒腊肉、山芹菜等。有人说,离开家乡愈久,你思念的东西就愈多,一座山、一条河、一片小树林,甚而是抽旱烟的邻居大爷,穿开裆裤的小伙伴,都会给你留下清晰的记忆。每次吃着父母特意为我做的野菜,我的思绪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在家乡采野菜、吃野菜,去集市卖野菜的难忘时光。
野菜长在田野,是一种无化肥、无污染的天然绿色食品,具有质地新鲜、风味独特、营养丰富的特点,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古人早就赞美野菜是美食,并把野竹笋、龙须菜、大口菇等列入“八珍”之内。苏东坡赞美野芹和春笋道:“西崦人家应最乐,煮芹烧笋饷春耕。”杨万里春游时,美丽春景无心观赏,一心只想寻野菜做盘中美味,他说:“绿暗红稀非我事,且寻野蕨作蔬盘。”陆游也有采食野菜的诗句:“晨烹山蔬美,午漱石泉洁。”现代作家周作人的《故乡的野菜》也是经典名篇。今天,吃野菜更是成了一种时尚,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越来越多的野菜进入家庭、餐馆,成为餐桌上的美食佳肴。记忆中,我最喜欢吃的是香椿、竹笋和磨菇,这些野菜也时常出现在我梦中,很香、很有味道,醒来后还回味无穷。
我出生在一个林区山村,童年时,村里男女老少都喜欢采摘野菜。父亲是一个善良淳朴的农民,他在干好农活的同时,为了多挣点钱供我们兄妹几个上学,常去山上采摘野菜,然后拿到街上集市去卖。从我记事起,父亲就领着我认识野菜,告诉我各种野菜的名字、作用、味道,辨别的方法,采摘的技巧。
因为是林区,家乡的野菜有几十种之多,常见的也有二十多种。春暖花开的时候,田野里到处生长着野菜,香椿、竹笋、山芹、蕨菜、蘑菇、百鸟不落……每当看到田野里成片的野菜时,我与小伙伴们就会高兴地蜂拥而上展开一场争夺战,一双双小手将野菜从松软的土地里连根拔起,争先恐后爬上树摘,心急火燎地放在篮子里后,又是一阵你追我赶、打闹嬉戏。一边采野菜,一边享受着泥土的芳香、自然的清新。每次采野菜,看到篮子里的野菜慢慢盛满时,一种幸福的收获感就会油然而生,自己犹如一棵小草,和春天一起成长。
偶尔我也跟随父亲去集市卖野菜。记得上初中时,一天晚上,父亲走进我的房间,要我第二天跟他去街上的集市卖菜。那天我跟着父亲来到集市,一比较才发现,别人的野菜都是水灵灵的,新鲜诱人,相比之下,我们的野菜显得土头土脑。买我家野菜的大多是一些老顾客,并且都不还价。那些在我家菜摊前看一下、又去别人菜摊比较的,这些人大多选择买别人家的野菜,因为别人家的野菜看起来实在比我们家的诱人得多。到了下午,经过上午太阳一晒,别人家洒过水甚至用水洗过的野菜,菜叶有的变色了,有的烂了,再没有上午那么诱人。而我们的野菜依然还是上午的那个模样,尽管我们家的野菜价格没有降下来,但还是有不少人选择买我家的菜。卖完菜,在回家的路上,我问父亲为什么买我们家野菜的上午都是些老顾客,下午却有不少新顾客。父亲说:“上午我们的野菜由于没有洒水,没有洗过,那土里土气的样子,没有别人家的新鲜诱人,只有老顾客经过长久的打交道,知道我们采来的野菜好,货真价实;下午,由于我们的野菜没有洒水,没洗过,菜不会轻易变色,更不容易烂,还是上午那个样子,相比之下,下午就有不少新的顾客来买我们的菜,并且这些人会慢慢加入到老顾客行列中。”父亲说:“要你出来卖菜,只是想告诉你,做人做事不要耍花架子,展示真实自我才能长久。”人生就如买菜,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学习、工作还是生活,我都牢记父亲买菜的哲学,勤奋学习,扎实工作,老实为人。父亲的卖菜哲学至今让我收益匪浅。
家乡的野菜,在我心中不仅仅是一种记忆,更是一种情愫,一种刻在心底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