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浮桥

再到浮桥

王继怀

第一次听说溆浦浮桥，那时我还在大山深处老家的村小学读二年级。父亲去了趟县城，回来后给我讲起城里的事情，讲起家乡湖南省溆浦县县城溆水河上的浮桥。说浮桥是很多条船连在一起，船上铺着木板，也就是桥板，水涨高，桥也跟着长高。父亲关于溆浦浮桥的描述，让儿时的我顿感好奇，也从那时起，就很想去县城看看浮桥。

记得那天，父亲不知是有意还是随口一说：“儿子，期末考了第一名，我就带你去县城看浮桥。”结果那年期末，我考了第二名，自然也就没能去成县城看浮桥。儿时的老家，乡亲们去趟县城很不容易，得花整整一天时间，要先走三四十里山路，再坐一天一趟去县城的班车，别说小孩，就是很多大人也是没去过县城的。

记忆中，我去得最多，玩得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屋后的梓树坡、采石丘、塘鱼石、五家坡，从门前流过的山羊溪，穿过村子里的善溪江。儿时的我常和小伙伴们去大山里放牛砍柴打猪草，躺在青嫩柔软的草地上，仰望蓝天上的白云从这峰飞向那峰，看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听鸟儿在树林里嬉闹欢唱，爬到树上去捉蝉、掏鸟窝、摘野果，去溪里、江里游泳、抓螃蟹、钓鱼、捉虾……

第一次见到溆浦浮桥，是我上高中后的第一个星期天，那是一个明朗的秋日，天空似清水一般澄清，在蓝湛湛的苍穹下，太阳光温和中微带凉意，一切光景美到不可形容。在县城里的同学指引下，我走在向往了很久的浮桥上，十几条木船横向排列在溆水河上，铁索连接在船与船之间，船上铺着木板，也就是桥板，桥与河岸之间有跳板，江水缓缓流淌，迎着河面上吹来的惬意微风，心情十分激动，也很愉悦，那种感觉至今清晰记得，现在仍不时回味。

家乡溆浦县从地域来讲属于大湘西，两千多年前，爱国诗人屈原被贬流放至此，写下了“入溆浦余儃徊兮，迷不知吾所如”的佳句，留下了很多感人的传说。为传承屈原文化，家乡修建有屈原庙、涉江楼、橘颂阁、怀屈楼、屈原文化广场……溆水河穿城而过，把县城分成南北两块。这里以前是没浮桥的，过河只能坐摆渡船。传说城南有女嫁城北，从娘家回城南的渡口码头，风急浪大，不能过河，天黑时，男人来接她，却只能隔河相望，谁也不愿意离开，时值严冬，晚上大雪让夫妻变成雪人，后化为水鸟，栖息溆水河边，常年“要修桥，要修桥”叫唤不停。当然这只是个传说，不可考究，但也说明在溆水河上建桥的重要性，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听县城里的人说，在没有建墩桥的时候，上世纪四十年代，爱心人士捐资建了这座浮桥。

读高中那会儿，碰上周末，我常会去这座连接着城北与城南的浮桥上走一走，看一看，喜欢静静地坐在浮桥上看风景，看两岸的城市景观，看清澈见底的河水，看青翠如碧的河场，看江面上打鱼的渔船，看浮桥上的人来人往，南来的、北往的，骑摩托的、推自行车的，挑担的、空手的，走亲戚的、上学的，摆摊的、乘凉的，老年人、年轻人，城里人、乡下人，感受着这人景相融、美丽动人的画卷。

关于浮桥，后来我才知道，据资料显示，古人最早能建造的长而且大的桥梁就是浮桥，因为在他们不会或者是难以在深水中筑墩架梁，但又需要渡过河流时，首先想到的是坐船，然后就是把若干条船连在一起铺上桥板，也就是浮桥。早在《诗经》中就有记载：“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说的是周文王娶妻，在渭水上架浮桥的故事。《后汉书》记载，公孙述为阻汉军入蜀，横江水起浮桥，以拒汉兵。现在有不少名桥也是浮桥，例如潮州的广济桥，集浮桥、梁桥、拱桥于一体，以其“十八梭船二十四洲”的独特风格进入中国四大古桥之列。赣州建春门古浮桥，据说始建于宋代，已有800多年的历史，整座浮桥由100多条小船用缆绳相连在一起而成。

我离开家乡在外工作生活已经很多年了，现在回老家的村子坐高铁走高速都不需要经过县城，自然很少去县城，很多年没有去浮桥。这次因有事回县城，于是特意去了久违的浮桥。现在的浮桥是重修的，钢船换了原来的木船，20多条钢船首尾连接，比原来的漂亮，也更牢固、更宽敞，站在堤岸上，俯视浮桥，有着别样的美丽，有着别样的感情。

这次与我一起去浮桥的，也是特意从外地赶回来的朋友。那天，我俩如学生时代一样坐在浮桥上，看风景，看人来人往，聊了很多人，聊了很多事，聊起一起看浮桥的那段难忘岁月，也聊起了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聊起家乡人们的幸福生活……

又到溆水河上的美丽浮桥，那天我们坐在桥上，坐了很久，直到深夜才依依不舍起身离去，之所以不愿离开，或许是因为浮桥留给了我们太多美好的记忆，也或许是在外生活的游子对自己生活过的地方那深深的眷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