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提到针,总会想起“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寒衣针线密,家信墨痕新”的诗句。
每每这时,总能想起母亲拿着那枚细小的钢针在棉布之间穿梭的情景。
儿时,母亲在缝制衣服时总是把那枚细小的钢针递给我,由我来完成那条纤细如发的棉线从小小的针眼穿过。
那枚小小的钢针,缝制出了童年的诸多温暖,也穿引出童年的无限快乐。“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励志格言,也曾让我对这枚小小钢针有过敬畏。
在走进大阳古镇之前,这是我对一枚钢针的全部概念。
处暑之后的一个周日,不经意走进大阳古镇,了解到钢针的起源、发展和兴盛,了解到钢针工艺的整个流程,才发现这枚小小的钢针在大阳古镇曾有过“丰功大业”。
大阳古镇在山西省泽州县,是一座拥有两千六百年历史的古镇。据史料记载:明嘉靖年间,大阳裴骞在山东做提刑按察司副使的时候,他弟弟投奔他之后从山东学到了制针技术,并回乡组织制针生产。后来大阳一带制针盛兴一时,几乎家家制针,并逐渐成为农家的主要副业,远销京津、武汉、开封、郑州、西安等地。
大阳手工制针工艺有七十二道工序,工艺流程相当复杂。首先要选上好的熟铁在铁匠炉上碾成细的铁条,然后将铁条烧红碾尖,穿过与钢针粗细相近的圆眼铁模,然后拉成铁线,再将铁线按针的长短切断,敲出针尖,砸出针鼻,钻出针眼,磨去毛刺,然后开始炒针,即用特别配置的材料,对已做好的铁针进行渗碳、淬火,使之成为真正的钢针 据史籍记载:明清时期大阳设有针翁庙,由针翁会主持庙务,负责制针材料的选料加工、钢针生产的组织、半成品的回收及深加工,成品的储存、洽商、外运外销等。钢针的加工是由各个钢针加工户完成。各个加工户到针翁庙的针翁会领取截好的铁线,然后回到家里完成针尖、针鼻、针眼、打磨等步骤,然后交回针翁会,领取加工费。针翁会将从各加工户手中收回的钢针集中起来炒制、渗碳、淬火、抛光,然后分类包装销售。
从史料记载看,针翁会应是当时手工制针业的管理机构,针翁庙是这个管理机构的办公地址。各个加工户作为半成品加工商由针翁会统一管理,按劳取酬。针翁会为了保证钢针的质量,实行原料定点采买,截料统一加工,半成品集中炒制,成品组织外销的产销一体化生产管理模式,而半成品加工制作的磨针尖、砸针鼻、打针眼、去毛刺等相对简单的基础流程部分,分包到农户来完成。
整个过程组织有序,科学合理。针翁会作为生产的组织协调机构,通过核心工艺流程的集中管理,保证了商品质量,通过产品营销渠道的统一商洽,实现了商品远销。现代企业管理的集约化,流程化,规模化在大阳手工制针产业完美呈现。
大阳古镇制针手工业的兴起,源于当时炼铁工艺的兴盛。大阳,古晋国之地,曾隶属魏,韩,赵三国,有着悠久的冶铁制铁历史。冶炼技术的成熟和发展,衍生了手工制针业,而早期成熟的工业生产管理模式,则壮大了这一产业,从而奠定了大阳古镇的经济基础,使大阳古镇因小小钢针而名扬海外,富有兴盛。
明万历年间,曾做过安徽宿州知府的王秋水在撰写的针翁庙碑记里说:他在童年时大阳既有制针业,到崇祯年间,针业大兴,此后发展到史村,上村,中村,下村等地,那时靠针业生产曾度过荒年。
1870年德国人李希霍芬来大阳等地考察,在《中国》一书中也说到“大阳的针,供应着这个大国的每一家庭并且远销中亚一带。”
大阳这枚小小的针,在大阳以街巷为线,农家院落为点,布局出一幅壮观的颇具规模的钢针生产场景。“东西两大阳,南北四寨上,沿河十八庄,七十二条巷,九十三个阁,七市八圪垱,上下两书院,老街五里长”的描述,让每一位走进大阳的游客,都似乎感到了古镇曾经的辉煌宏伟,繁荣昌盛。
走进大阳古镇之前,我对针只是一份童年的记忆,走进大阳古镇之后,我才发现小针成就过如此大业:养育过千家万户,温暖过千家万户,富足过千家万户。
鸦片战争后,西方机制洋针倾销到中国市场,大阳的手工制针业逐渐走向萧条,再后来,随着商品生产和物流的高度科技化和快速化,就连曾经家家备有的针线包也渐渐退出年轻的家庭,手工缝制的年代渐行渐远。
在大阳古镇一家钢针销售处,各类精美的包装盒里摆放着不同型号的钢针,粗细不同大小不一的钢针静静地穿过包装盒里绢质的面料,像要列队出征的英雄。这枚小小的钢针,绵延了制铁工艺的历史,形成了煤铁之乡的产业,成就了“九洲针都”的美誉。
如今,带着曾经的荣耀,带着神圣的使命,又为今天的大阳古镇扛起了“宣传大业”----走进大阳, 把真心真意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