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 站

寒假的一个周末，我和女儿回故乡看望父母。

返程时，父亲执意要送我和女儿去车站。

车站离母亲家大约半小时路程，天气虽然晴朗，但空气寒冷。

到了车站，取了票，离开车还有十几分钟时间。和父亲告别后，我和女儿安检后走进候车厅。

透过候车厅宽大的玻璃，我看到空旷的车站广场父亲孑孓而行的身影，他身穿黑色棉服外套，那厚重的棉服还是掩不住他清瘦的身躯，他的背微微有些驼，他的腿，迈开步子时有些弯曲。我忽然一阵心酸，父亲老了。

我看见父亲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走到了广场台阶下，点燃一支烟。

我向他摆手，示意他回去，他没有看到，在广场台阶下独自踱着，抽着烟……

父亲是一个感性的人，但又乏于表达。每次回家，不管住多长时间，只要我定下离开的日子，他就开始闷闷不乐，还无缘无故发些脾气。知道他不想让我走，但又不想让我知道他的心思，于是总是选择送站这一特殊的方式表达情感的留恋。

县城车站小，进了门就是安检口，候车大厅也只有两排十来个座位，所以送站也只能送到车站门口。

父亲每次都是看着我过了安检，然后站在广场台阶下开始抽烟，听到开始检票的播报时，他就重新走上台阶，站在候车厅宽大的玻璃窗前向里张望。不管天气多冷或者多热， 他一直要等，等到检票了，看着我们走进户外候车区，等到列车鸣起，他才肯转身离去。

广播里传来开始检票的播报。我看见父亲把香烟掐灭投进附近的垃圾桶，急急地走上了广场台阶。

他站在窗边，隔着厚厚的玻璃，摆着手，好像在和我们说着什么，我听不到，玻璃阻隔了他的声音，只看见他整个脸贴在玻璃上，冻红的脸上带着微笑，我走近窗边，却看见他眼里有泪……

从小不喜欢父亲的冷漠和威严，长大后更忽略了和他的交谈，似乎情感上更关爱母亲。但看到他贴在玻璃窗上冻红的脸和眼里的泪,我心头一阵酸楚。

走过检票口，回头，他的脸还在窗边贴着，我转过身的刹那，泪水流满了面颊。

我知道父亲还在窗外，还在那里看着，直到汽笛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