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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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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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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

最近一段时日里,老是梦见村子,村子里的人,村子里的事。有时梦醒后对于那些记得比较清楚的梦,特别是有关童年里的,自己坐在那儿还静静过滤一番,究竟是记忆还是梦境,但也有一些梦,没醒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的,但醒来后就变得模糊起来,越想越记不清楚,最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虽然自己没有刻意去想村子,但无意识里或许也对村子有所思了,所以才会比较频繁的梦到,最后一次梦到村子时,醒来后自己静静坐了片刻,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就有了那么个念头,或许,又该回村子里看看了。

村子算不上大也说不上小,晋北地区普通的农村。小时候那会儿,听大人们说,山的那边是内蒙古。童年时,常跟小伙伴们去翻那些山,想着翻过山去就能看到内蒙古大草原了,但试过几次后都没成功,翻过一座山又是一座山,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一座山又比一座山高。那时认为是年纪小体力不够,翻不过山才看不到大草原,长大后才知道,即便翻过山到了内蒙古,也见不到大草原,大草原是在内蒙古,但不是内蒙古所有的地方都有大草原。

没见过大草原,儿时伴随着我们那茬孩子们成长的是村东的那片大草滩。那时候,我们常去大草滩上玩儿,特别是暑假里到大草滩上放生畜,牛、马、驴、骡,有的伙伴家里没养牲畜,为了也能骑着牛或马、驴、骡到大草滩,都借来给人家放,这一度成了我们小伙伴们当中很长一段时间里的笑料。那时的大草滩,草长得很茂盛,因为面积比较大,去了以后把牲畜的缰绳往他们角上或是脖子上一盘就不管了,任由其在草滩上寻草吃,大人们在树荫下打扑克、闲聊,孩子们有的到低矮的柳树下面把柳枝绾在一起荡秋千,有的到树上掏鸟雀,有的在树下挖“闪闪窖”,无论是大人们还是孩子们,聚在大草滩上绝对是欢乐的、惬意的。盛夏时节,嘴里含着根芨芨草,躺在大草滩那些个大树的树荫下望着天空遐想,都觉得那是种享受,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是轻的,草是绿的,空气是清新的,人们是和谐的。那时候,我懵懵懂懂的想过,等我们那一茬孩子也都长大了,到时村子会变成啥样。

也许就是在那么不经意间,草儿绿了黄了又绿了,燕子来了走了又来了。寒来暑往中,我们那些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当我们不再去大草滩上玩耍放生畜,不再到树上荡秋千掏鸟雀,不再到池塘里耍水捞鱼滑冰,不再用弹弓打鸟打人家鸽子时,童年也就开始离我们远了。离开村子到乡里、县里念中学时,村子无意间竟成了我们身上的标签,那种感受是之前在村子里从未有过的,细细体会,似乎有些像课本里讲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情形。外出念书,假期里回村子,无形中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再爬那些儿时认为翻过去就能看到内蒙古大草原的山,心境也截然不同了。那时候想的是怎么翻过那些大山离开村子,而出村以后再爬那些大山,更多的是想着怎么更好的站在山上俯瞰村子,特别是有时早晨或是傍晚,晨光或是夕阳的笼罩下,薄雾轻纱一般,炊烟袅袅中,村子安静祥和,给人一种诗意般的感觉。那时候猛然间意识到,原来在村子时不经意的那些人与事、情与景,离开村子后都成了脑海里难忘的画面,时不时的就会浮现出来,想想就会让人觉得倍感亲切,想想就会让人变得热泪盈眶。

自己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在县政府部门里写材料,村子离县城有十二三里地,自己骑着电动车每天早晚来回跑。那时候,除在吃饭上有些不方便外,单位有住的地方,但即便是那样,除了有时需要晚上加班写材料不能回村子外,其余只要是正常上下班时间,一般都会回,一年四季中从未间断过。春秋时节相对还好些,顶多是有时走到路上风比较大些,半个小时走成了四五十分钟,夏季偶尔淋点儿雨啥的,但冬季相对就显得有些难熬了,有时候碰上天冷,一路上冻得,到了单位或是回到家,脸都是僵的,说话都不利索,得缓好长时间。单位有同事逗我,说我二十来岁个小后生,下班后不思谋着咋找个对象出去吃饭、逛街、看电影啥的,每天往村子里跑啥,每天跑的辛苦不说,大冬天冻得多受罪,赶快成家,在县城里买房子吧!我笑笑,说等机缘到了的。在县里上班那会儿,好多次跟同事们吃饭,每次结束后都挺晚了,他们都说这么晚了又碰喝了酒,可不能再回村子了。我说没事儿,我有把握,要喝多的话,让我回我也不回了,而且我走的都是东关村的穿村水泥路跟乡间土路,晚上几乎没车子,相对比较安全,还有就是那时候不管我晚上回不回家吃饭,我住那屋我妈每天都要提前给烧好炕,不回去的话就有些白忙活了,再加上我一直也是肯在夜里写作,习惯在炕上放个小方桌写了,尤其是冬天夜里,地上炉子烧得正旺,坐在热炕上伏在小方桌上写,感觉很温馨,总之就是各种因素的存在下,没啥特殊情况,我几乎是天天要回村子的,有时大晚上走在那些乡间土路上,特别是庄稼长高时刮起风来,总感觉庄稼地里就跟有啥似的,心里多少有些害怕,生怕走着走着庄家地里突然跳出啥似的,但只要一到了我们村子边界,看到村子里的那些灯火时,心里顿时就亮堂了。

就那样,早晨从村子里到县城,晚上从县城回村子里,来来回回中,我走了六年,后来回村子有时穿过东关村走在那条乡间土路上时,我常会指着路两边一些长大的树木以及地里的庄稼跟同车人笑说,那些树是我看着它们长起来的,这两边地里的庄稼,从种到收,我看了它们好多年……

后来自己成家,在县城里买上房子后,周围有人说,这也总算是熬出来了,总算是走出村子进了县城里了,不用再村里县里两头来回跑了。事实虽是这样,但在情感上,我感觉自己始终没有离开村子,住在县城里了,反而对村子的那种感情更加浓厚了,不再天天来回跑,但只要星期天一有时间,我常会回村子里看看,现在条件也相对好了,以前骑电动车要走半个小时甚至四五十分钟的路程,现在开车,顶多十来分钟,要是冬天,车子还没热呢就已经到了,而且不管隔了多久,只要回到村子里,感觉一切都是熟悉的,一切都是亲切的。在村巷里走走看看,跟乡亲们打个招呼,寒暄几句,聊聊农事,拉拉家常,无形中就在精神上与情感上找到了一种慰藉。

有时候,自己写一些乡土类的文章,村子里的那些人与事、情与景,自觉不自觉的就出现在文章中了,时间久了,逐渐意识到,对于生养自己的村子,有很多东西其实是融入到血液当中的,不管自己是否用心留意过,但到了某个特定的时段,只要内心深入那根弦被触碰到了,顿时,一切就全都浮现出来了。有次,我写一篇有关农村传统编织手艺的文章,脑子里是有要写的人与事的,但写了几段后自己不满意,否了,否了以后再写,反复了四五次,但终究还是觉得没写出自己想要表达的那种效果,停笔后我回了趟村子,专程到要写的那厝老院子里看了看,啥也没说,啥也没做,静静地在院子里的一处角落里坐了挺长一阵子,晚上回去后呆在书房里重新构思了一番,有感觉后动笔开始写,三千多字的文章几乎是一口气写完的,后来在国内一家大型期刊上发表后,反响还挺不错,同几位作家交流写作时,我说写文章有时候真挺奇怪的,随后把我写那篇文章的经历跟他们说了,他们都说那是在特定的环境当中激发起了创作灵感,那样的文章也往往是最具真情实感,最能打动人的。我想也许是吧,不过灵感也好,真情实感也罢,能不能打动人取决于读者是否认同,但作为一个作者,那些文字绝对是从内心深入流露出来的,也是从那时起,我深深意识到,跟村子有关的内容原来一直都是深植在内心深处的,不管身在何处,心里永远都装有村子。

去年,自己工作又调到了市里,虽说离村子也就五六十公里远,百十来里地,但相比在县城那会儿,再回村子怎么也不如之前那样方便了,而且也或许考虑将来要在市里安家。其实有时候自己内心里是有种离乡恐惧的,我生怕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环境的变动,将来对生养自己的那片土地变得生疏起来,如果那样的话,那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我不希望这种悲哀发生在自己身上。作为一个文学创作者,在写作中,我总是想以最诚挚的情感去记录村子,字里行间中,也寄托着自己对村子最深情的表达。

时常梦到村子那段日子里,星期天抽空专程回了趟村子,不光在村巷里走了走,看了看,跟村里人聊了聊,后来自己又徒步到承载着自己童年记忆的小河、原野等地方走了走,看了看,途中一时感慨,拍了张图片发了条动态,没想到点赞评论的好友还挺多,有人逗我,评论里说去市里了还老往村子里跑,我说脚上有泥土,笔下的文字或许才能有温度……

那次,我没有当天回村子当天就走,晚上就着腌咸菜吃了顿我妈做的手擀面,夜里跟父母聊了聊,在我以前住那屋睡了一晚上,次日清早起来又上了上村子北面的山,站在半山腰上看了看旭日东升时村子里的炊烟袅袅,还是之前的那种感受,不管离开村子多久、多远,只要一回到村子,感觉一切都是熟悉的,一切都是亲切的。那天离开村子,车子驶出村口时我停了停,对于似曾相识的那些情形在脑海中又定格了一番,我突然间认为,村子对我来说,那种离乡恐惧或许是多余的,就如未曾离开怎谈相遇一样,从情感深处来讲,自己也许并未离开村子,外在上不管时间空间如何变换,但自己的根始终在这里,根在的地方,心也就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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