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

对于大山深处的向往，一直以来都有种神秘感在驱使着，特别是小时候那会儿，神话故事听多似的，总认为山里面住着神仙。尤其是有时早晨或是下雨过后看到大山深处半山腰上云雾缭绕的情形时，觉得那就像是有神仙出入一样。不过直到我后来走进大山里时，曾经的那种认识才有了根本性的转变，也或许可以说成是，当面对现实生活时，许多幻想随之而然的就破灭了。那时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常看到电视上山里的孩子经常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要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之前去过家乡北面的山里，那时印象比较深的是山里的那口清泉，记得那泉有两米多深，清澈见底，涌出来的水一直顺着下边流下去，山下那些村庄中好几个村子所有的用水全靠那口清泉，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在比清泉再往里一些地方的半山腰上，建起来一座寺院，寺院挺大，有好几个殿，错落分布着，不过人们到寺院里朝拜，顺着山路把车子开到最里边车子再不能走时，但到寺里还得徒步走好几里地。我当时去过那寺院后的感受是，这样的地理环境，或许能考验朝拜者的虔诚心。

那次跟山里那个寺院的师父聊了很久，而且还在那儿吃了顿斋饭，闲下来时站在半山腰上看四周，发现寺院全被大山环抱着，放开嗓子喊几声，听到的回音也几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那环境，感觉真的是有点儿“深山藏古寺”的韵味了，但想着想着我就笑了，深山藏寺是不假，但这寺不“古”，不过在那寺院里，无论是站那儿还是坐那儿，静静感受，倒是真的能让人静下心来。由于寺院是新建的，而且是位于大山里，一开始，知道的人很少，去寺里朝拜的人也不多，听寺院里那师父说，他也是有时几个月才下一次山，大都是置办一些柴米油盐之类的。听师父说完，我想起了曾经听人说过的一件事，很久以前，也是家乡这一带山上的一个寺院里，也是只住着一位师父，那师父养了一头骡子，平时下山也都牵着，有时下山置办上东西后，正好叫骡子往回驮。大概过了那么几年，骡子对于下山的路以及置办柴米油盐的地方都熟悉了，师父也年事已高，有时不方便下山时，需要置办东西了，师父就把需要东西的名称写好跟钱一块儿放在口袋里，骡子驮着口袋下山，顺着那些店铺挨个儿走，店主看过口袋里的纸条，有需要他店里的东西，就按上面写的置好，顺便把钱收了，如果没有的话，看过纸条后再放进口袋里，跟对待老朋友一样笑着拍拍骡子，骡子就又到下一家去了，回的时候，骡子也就把需要的东西全都买好驮回来了，后来不光山下村庄或集镇店铺的那些人，就是经常途径山路的人，看到那骡子以及背上驮的那口袋，就知道那是山里寺院师父的了。我当时听后觉得这骡子跟那口袋就跟林冲拿的那酒葫芦似的，但听完那讲述，我打心底敬重那种民风民心，以真心相交，以诚信相待，真好。

我本以为这座寺院能够算得上是家乡这一带山里最深处的建筑了，但那次寺院里的师父跟我说，再往里走，翻过几道沟，还有几个小村庄，但每个村庄顶多就是十几户人家。听师父说完，我本想当时就去那些个村庄看看的，但因为有事隔开了，没去成，没想到这一隔就隔了好几年，再次走进大山里时，用歌词里的话说，山也还是那座山，梁也还是那道梁，但许多人和物却都已经改变了。那些个所谓的村庄，听说有的只剩下几户人家了，最少的，半山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住着三几户人家，以前听一位乡镇干部跟我说过一件有关人口调查的事儿，说让一个村子上报人口，死亡率是50%。这一数据立即引起了上级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派专人下来调查了解情况，原来这个村子就剩下一户人家两口人了，死了一口，比例占50%。刚听完那位乡镇干部的讲述，我觉得他像是有点在讲笑话一样，可去过大山里的那些个村庄之后，我认为这样的情况也许是真实存在的了。

前些日子在微信朋友圈看到一位作家在大山里做乡野调查发的内容，图片是几个山里的孩子，尽管已是夏天，但那地方似乎要比别处冷，孩子们穿得还是长裤大褂，鞋子还是那种纯手工做的，年龄也就六七岁左右的样子，其中一个孩子还夹着课本。那位作家在图片下面配了一些文字，最后那句话我记得格外清楚：孩子，把课本夹好，里面有长大的路。也不知为什么，看着照片上孩子们清澈的眼神以及他们的衣着打扮，还有那位作家写的那些文字，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之前一直向往大山深处，想象中都是美好的，甚至是山清水秀闲情逸致的，可当面对大山里的现实生活时，之前的幻想全被打破了。山里孩子清澈的眼神中，我看到更多的是感动。一直觉得，我们那一茬农村孩子童年的生活，物质上应该算是比较匮乏的了，但没想到大山里的孩子，物质上比我们那时候还苦，尽管他们脸上露着天真灿烂的笑容，但从类似那种环境走过来的人，至少我是这样的，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眼神和清纯的笑容，还有衣着打扮，眼泪不由地就出来了。借那位作家的话说，孩子，把课本夹好，里面有长大的路。后来我评论了一句，也有通往大山外面的路……

自那以后，以后再去大山里，怎么也找不回之前那种像是找神仙一样的游玩心态了，看报道中政府、企业、志愿组织以及那些爱心人士为山里的孩子送学习用具、生活用品时，我由衷为他们点赞，用那句歌词来讲，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今年家乡赶庙会期间，我抽空去了山里的寺院，现如今，山里那寺院虽没山下那些寺院的人多，但来山上寺院朝拜的人，也是过去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了。由于时间比较紧，我没有在寺院里吃斋饭，也没能像之前一样和寺院里的师父坐在禅房里静静畅谈，更没能到比寺院更里的大山深处的那些个村庄去看看，不过让人意外跟欣喜的是，那些村庄现在已经不在了，易地扶贫搬迁把那些村庄全都纳入搬迁范围之内进行了搬迁，现在那些小山村已全都规划成了山林植被区，而之前山里的那些村民们，全都搬到山外地势平坦的新农村了，吃上了自来水，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村里有新建的学校，还有文化广场、农家超市……也不知为什么，听着这些，让人满心的感动，眼睛不由地就湿润了……

那次离开寺院时，站在半山腰上朝大山深处望望，感觉那边的天空干净的就像被水洗过一样，几朵白云中透着些灵气，清纯干净的就如同山里孩子的眼睛，阵阵微风出来，从山那边的天空上飘来几朵白云，很白，很轻，伴随着微风，在蔚蓝的天空中，越来越高，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