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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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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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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

初秋回村,到我爷爷家那老院子摘完南瓜要走时,我才注意到,这南瓜种的还跟记忆里的一样,还是种在了地窖上。记得之前每年春天,我爷爷总会把那老院子的空地种的满满的,生怕浪费了院子里能种菜的每一寸土地。农人对于土地的热爱,在我爷爷他们那一代人身上,体现的尤为真切!不过看着地窖顶上那一条一条的南瓜蔓,我忽然间意识到,那下面的地窖,倒是有些年没有下去过了。

在村子里,像我爷爷家那样比较年久一点的老屋子,院子里几乎都有地窖。勉强的打个比喻,地窖就好比那时候农村人家里的“保鲜柜”,里面储藏的,也大都是一些土豆、胡萝卜、大白菜之类的。秋天的时候将那些东西储藏在地窖里,断断续续差不多能吃到来年春天。地窖除了窖口之外,一般还都留有一个气孔,直径跟普通瓶底差不多,连通着地上与窖里。窖口捂严实后,气孔是地窖与外界空气流通的唯一途径。

我爷爷家那地窖不算大也不太小,属于中等型的,地窖的四壁都是用青石头砌起来的,上面用废旧的枕木横搭着做顶,看上去显得格外结实。我跟堂弟看完电影《地道战》后,夏季里常往我爷爷家那地窖里跑。夏季地窖里一般也不放什么东西,空间比较大,而且下去也绝对“避暑”。我跟堂弟把地窖打扫干净后,在窖地还铺了厚塑料纸和海绵垫子,一副要入住的阵势。在下面有时嫌窖口投来的光不太亮,还专门在窖里点根蜡烛。那氛围,想想还真有点“地道战”的感觉。有次我跟堂弟吃过午饭到地窖里午休,由于怕被里面的蚊子咬,先前在地窖里点了不少干艾草。艾烟熏蚊子确实管用,但那次也由于没有蚊子打搅午休环境变好的缘故,我跟堂弟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多。吃晚饭时,大人们找我俩时房前屋后找了一通没找到,着实吓了一跳。我跟堂弟醒来看到四周黑乎乎的,也真有点儿蒙了,以为是大半夜在炕上睡着了。要不是听到大人们在外面吆喝,兴许那次我跟堂弟真在地窖里过夜了。不过自那以后,大人们再也不让我们在地窖里睡觉了,说那下面又阴又潮的,睡觉不容易醒不说,更别睡出什么毛病来。我跟堂弟倒是谨遵大人们的教诲,日后也确实没在地窖里睡过觉,偶尔有空了只是下地窖里玩儿玩儿。也不是自己装模作样,我还在地窖里点着蜡烛看过书,感觉那种氛围不错,那时的地窖,就跟自己的一个小世界似的。那种环境下,思绪不受任何干扰,想象力也不受任何束缚。写作以后我常想,写虚幻之类的作品,若条件允许,点根蜡烛在地窖里写,倒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会儿电视上演有关酒的广告,宣传语有许多都是说几十年窖藏或几百年窖藏之类的。我爷爷他们平时也都喝酒,那时候时兴过一种玻璃坛子酒,酒跟坛子一块儿卖。我跟堂弟在家里找了一个我爷爷他们喝完酒的空坛子,用俩人平时攒下的零钱凑合着到村里的小卖部打了一坛子散酒,也没让大人们知道,我俩把那一坛子酒藏到了地窖里,怕密封不严,又用塑料薄膜把坛子口严严实实裹了好几层,还用橡皮筋捆了好几圈。心想着等我俩长大了,那坛子酒或许也就值大钱了。不过这事儿在心里装了半把个月后就渐渐淡忘了。秋季开学以后,地窖那一处玩儿的地方对我们来说也就告一段落了。开学没几周,地窖里藏酒那事儿就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了。秋后我爷爷往地窖里放土豆、胡萝卜时,发现那一坛子酒后显得很意外,也颇有些兴奋。听我奶奶说,之前我爷爷捡到钱都没见得像抱着那一大坛子酒从地窖上来那么乐过。家人们最后知道是我跟堂弟藏的那一坛子酒后,家里几位喝酒的长辈乐呵的直夸我跟堂弟,说孩子们到底是长大懂事了。我堂弟瞅瞅我,私下里跟我说,早知道就用那钱买糖葫芦吃了。

大人们往地窖里放土豆、胡萝卜、大白菜之类的东西时,我们孩子们一般不会关心,就是有一年西瓜吃下去快到割瓜蔓的时候,我们跟本家一位亲戚去地里收拾瓜,见瓜地里有几颗二十多斤的大瓜,我们看着稀罕,专门挑了一颗最大的,拿回家后我跟堂弟便将那颗大瓜放到地窖里了,时不时的也下地窖翻腾翻腾那颗大瓜。起初是想着等家里的那些西瓜吃完以后就吃地窖里的那颗大瓜,但后来放着放着就有点舍不得吃了。进入冬天以后,那颗西瓜依旧在地窖里放着,而且也没放坏。于是我跟堂弟俩人就琢磨着,干脆就那么一直放着吧,看能不能放到过大年的时候。下了一场雪后,我们担心地窖里的西瓜会不会冻了,急着要下去看。我奶奶说冻是不会冻,但要是一直放到过年的时候,估计那时瓜瓤黏的就不好吃了。我奶奶之前也那样储藏过西瓜,但没有放到年根。听这么一说,我跟堂弟的心思便开始动摇了,想着该吃就吃吧,好不容易放到这时节了,要是不吃放坏了,那就赔大了。于是便下窖往出取西瓜。取瓜的时候,我们先是把窖口的积雪清扫了一番,掀开窖口上盖着的那些东西后,窖沿的那些石头上还挂着冰碴,有淡淡的白气不停的从窖口往出冒,就跟现如今打开冰箱看到的一样。唯一有些不确定的是,不知从窖口冒出的那些白气是冷的还是热的?那西瓜取上切开以后,果真跟我奶奶说的一样,冻是没有冻,但里面的瓜瓤倒是真的有些发黏了。尽管那样,在那时候能在大冬天里吃上西瓜,那也绝对算是稀罕中的稀罕了,平时不怎么起眼的地窖,那时候功能倒是尽显了。

大约是人们时兴起种日光温室,冬天能够吃上反季节蔬菜以后,地窖在村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作用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有一些老院子的地窖,由于没人打理,搁置的时间比较长,放着放着就彻底闲置了,荒废的荒废,坍塌的坍塌。我爷爷家那地窖,现在也已经好些年没再用过了,只是有时候我爷爷打理老院子时,窖口周围那一块会格外留意打扫一番,有时再清理清理窖口。每年春天在老院子里种菜时,依旧是把窖顶那炕大一片空地用起来,仅此而已。其实真正意义上,我爷爷家老院子里的那口地窖,也几近荒废了。

现在站在老院子里的这口地窖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免有些感想,地窖之前大都是村人们用来放土豆、胡萝卜、大白菜之类的,以后,地窖里所放的,无形中也会再多出一种东西来,我想,那应该就是乡村人的记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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