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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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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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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垛子

家乡大面积种麦子的时候,村子里有一个专门脱麦子的场圃。那会儿还没有麦子收割机来村子里,人们收割麦子大都是人工。割好麦子后拉到那场圃里。那地方很平整,固定着一台脱麦机,拉去麦子的一家一家挨着脱。大多数人为了省事儿,脱完麦子后,直接就把那麦秆儿堆成一个大草垛子了。也有的人比较勤快,脱完麦子后把那些麦秆儿全都打包成捆立在场圃边了,大老远看去,有点儿稻草人的感觉。

我们那时候刚上小学,玩字当头,学字次要。不过那时候学生的负担也几乎为零,就算有家庭作业,也顶多是写几个生字,算几道数学题。不像现在,除了正常上课外,假期里还报着各种特长班、补习班之类的,学习负担着实不轻。

那会儿每年放暑假的时候,也正是麦子混收的时节。除了下雨天之外,场圃上白天晚上,几乎都有人在那儿忙碌着。虽然那时候没有现在这种专业合作社,但那时候在场圃里脱麦子,几乎是大伙儿一起干,东家帮西家,西家帮东家。边干活儿边有说有笑的拉着家常,很是惬意。白天的时候,我们孩子们也到那上面凑过热闹。不过除了帮大人们扒口袋子外,其余的啥都干不了。就是扒口袋子,也是三分钟热度。大人们也没指望孩子们能做点儿啥,扒口袋子也就是碰上了搭把手。孩子们玩儿的时候,每家的大人们都会叮嘱几句:“好好玩儿,别打架,注意着点儿,别磕碰着。”

我们在场圃上玩耍,大都是围着那些像稻草人似的麦秆儿捆或是直接堆起来的那些大草垛子。看完那些抗战影片后,我们男孩子模仿的很快,把那些大草垛子掏通,躲在里面说那是我们的地道。后来有伙伴说这躲着玩儿不过瘾,咱得跟小鬼子干。于是我们就把那些立在场圃边的麦秆儿捆当成了小鬼子,学着儿童团里的那些人,自制着木头大砍刀和红缨枪,朝着那些麦秆儿捆又砍又杀的。没几天功夫,那些麦秆儿捆就全都“瘫痪”了。大人们看到后把我们狠狠数落了一番,说整个儿一群破坏分子,再这样搞破坏,就等挨打了,那好不容易都捆好了,这给弄成啥样了?被数落后,我们也没叛逆,觉得大人们说得在理。每天也能看到,他们脱麦子扎麦捆,皮肤晒得紫红紫红的,有的甚至都发黑起皮了。于是我们觉得真不能再那样了。有一伙伴倒跟玩儿出瘾似的,不对那些麦秆儿捆打打杀杀了,倒却成天在草垛子里钻来钻去,最后不知怎么想出一损招来,说是玩儿钻地道救人。我们问他咋玩儿,他说找个人,用绳子绑在场圃边的那棵树上,我们钻着草垛子的通道过去,顺顺利利解救过来就行。有人挺不屑一顾的,说又没有小鬼子看管,咋能不顺利。要真想玩儿,得有人扮演小鬼子。一听扮演小鬼子,我们全都后撤了。那时候虽然小,但英雄主义很强,谁都不愿意演反派,更别说是演小鬼子了。无奈之下,想玩儿救人游戏的那伙伴自告奋勇,说他来演小鬼子,但前提是他也能在草垛子的通道里自由出入,谁先被发现了谁就算输。一听他自个儿要扮演小鬼子,我们倒没心思跟他说这些细则了,就想着咋给他好好打扮打扮,用时下的话说,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就开始包装那伙伴了。木头棍子作枪,找了张白纸,在那上面画了个大圆圈,把那圆圈里面染成红色的,当作太阳旗粘在他那木头棍前面,又找了个破旧的草帽,把帽沿全都去掉,剩下那形状就跟钢盔似的。他戴的时候,我们又给他左右两侧各垫了块毛巾,戴上帽子正好撑得紧紧的,两边又全都耷拉下来了,走起路来唿扇唿扇的。最形象的一点是我们用黑墨水给他画了一块长方形的小胡子,还没开始演,我们就被那伙伴的造型逗乐了。不过把那伙伴包装好之后准备演时,才发现没有人质。这回干脆不在我们当中找了,有人给出主意,说小鬼子一般都抓花姑娘,要玩就玩得像点儿,咱也抓个花姑娘。上小学那会儿,男女之间几乎就是不相往来,有时男女生之间说句话都可能被一些调皮的男生用食指划着他们自己的脸,嘴里说着“羞、羞、羞”的在那儿笑话好半天,所以玩儿的时候找个女生,显得格外困难。

扮演小鬼子那伙伴正苦想着,看他家那未脱的麦捆时,突然傻笑了一下,说有了,还胸有成竹地说让我们好好等着吧!说着整顿好他那身行头,拿起那粘着太阳旗的木棍子向那边去了。我们朝那边看时,发现那伙伴他姐正在他家的麦捆旁跟几个女生玩石子。我们想着,他肯定把他姐当成花姑娘了。果不其然,那伙伴学着电影里鬼子抓人那样子,边往过走边还说着:“吆西,花姑娘!”

在那边玩石子的那几个女生都没防住,被那伙伴过去那么一吓,有人尖叫了一声,顷刻间全都起来跑着散开了。不过那伙伴的目标是他姐,别的女生起开没事儿了,他姐却被他端着那粘有太阳旗的木棍子紧追不舍。他姐边跑边问他干啥了,那伙伴根本不理会,嘴里说着花姑娘的哪里跑,不停地追着。我们在那儿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最后,麦场圃上的那些大人们也全都停下来了,看着那伙伴那身打扮追他姐,也都大笑不止。追了有那么一阵子后,那伙伴他爸妈来了,看到后也是特意外的笑了一下,见那伙伴还一个劲儿的追着,他爸喊他:“你个二愣子,干啥了?”那伙伴他姐趁机躲到他父母跟前了,累得满头大汗,脸很红涨,扎着的两条小辫子也因刚才不停地奔跑着有些散乱了。见那情形,那伙伴他爸喊着数落他,说你个二愣子,再敢欺负你姐,小心我揍你,也不怕人笑话,赶快把那东西全都给我摘了。那伙伴这才停下了。过来后我们笑话他,说鬼子遇上八路了。后来,这事儿就像是成了一个笑柄,时常被我们提说。那伙伴还有一哥哥,他在家里是次子,人们平日里称他连小名儿都省了,直接叫他二小。有次从草垛子里出来后有个大人逗他,说让他猜个谜语,二小二小,头上长草,这是啥了?那伙伴回答的特干脆,说管它是啥,反正不是我!在场之人听后全都笑了。

待后来收割麦子全都是大型麦子收割机开到地里作业时,村里那麦场圃就被闲置了。而且那些大型收割机收割麦子,把麦子秆儿全都粉碎了。自那以后,村子里几乎再没出现过稻草人似的麦秆儿捆以及用麦秆儿堆起来的大草垛子。大型收割机收割麦子没几年,村里人就不再种麦子了,取而代之的是玉米、蔬菜以及一些比种麦子经济效益好的农作物。自那,麦子就像是退出了家乡耕种历史的舞台。

村子里刚开始大面积种植玉米的时候,我们那时的伙伴还在人们秋天拉回来的玉米秸秆儿垛子里掏过洞,但那玉米秸秆儿显然比麦子秆儿硬多了,而且玉米秆儿的草垛子一般都很大,我们掏了好几个,但没有一个被打通。有时钻到那里面多少有些害怕。慢慢的,我们在草垛子玩儿的时光就被画上了句号。

那次在网上看到一篇文章,也是关于童年时农村收割麦子的事。文章里附了好多割麦子、脱麦子、晒麦子时的照片,并且每一张图片下面还有文字说明。文章结尾处说童年时的美好记忆,这些场景或许真的再也看不到了!看完文章后,不但勾起了自己许多童年时的美好回忆,也更想起了曾经的那些伙伴。于是心头不由地翻腾着涌出一句话:曾经一起钻过草垛子的那些小伙伴们,你们现在一切过得都还好吗?

每次逢年过节回村子,总会在一起聚聚,但从来没一次聚得像曾经钻草垛子那样齐簇过。那时候扮演过小鬼子,喊着花姑娘抓他姐的那伙伴,自出身社会后一直在南方沿海城市打拼着,都好几年没回家了。我们聚在一块儿时跟他通电话,他特感慨地说,还是小时候好啊,人一大了就不自在了!简单的一句话,像是道出了人生路上以及现实生活中的许许多多!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小时候,钻草垛子时,我们把掏出来那洞称为草窝。长大了,对于每个人来说,特别是那些漂泊在外的人,我想,家乡,应该就是那个草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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