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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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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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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江的蹦跶鸡

蹦跶鸡是火江对他那些在半山腰上散养鸡的独创称呼,传到我们这儿时,我们笑了挺长时间,说这人“别扭”了,干事也“别扭”,上中学那会儿,因为他这姓特殊,同学们没少给他起外号。类似火车、火药、火枪、火箭、火柴啥的都叫过,泡面时都管他叫火腿。后来说叨他那名字时,说姓火名字里又带着江,典型的水火无情啊。最搞笑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现在养鸡时,有人又给他起了一个新外号:火鸡。

火江跟我们是初中同学,那小子性格好,平时又大大咧咧的,像是跟他开过头玩笑、给他起外号啥的,他从来也不恼,上中学那会儿是,出身社会以后磨的就更是了,不过他念完初中以后上了技校,毕业后在山东那边打了几年工,说外头不好混,一年下来攒不几个线,正好他父母在这边也催着他成家,于是,他就又回家乡这边了。回家乡这边后在饭店、理发店、门窗加工厂、药厂等都干过,但都不时长,用他的活讲,干全了也没钱了。不过那小子也算有能耐,钱没挣上,艺没学上,他父母托人给介绍的对象也没人家看没上,但在药厂打工时,自己谈上了。女方没要楼房没要汽车,就要了八万八彩礼。结婚时,他父母乐成了花。我们当中有人逗他,说着这小子肯定是先上车后买票了,要不那么早结婚干嘛,火江挺乐呵地说:早娶媳妇儿早当爹。这话,他倒是真用事实证明了,我们其他几个人张罗结婚时,他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火江啥时候开始养鸡的,我们不清楚,但做的有声有色也就近两三年的工夫,他早叫过我们几次,说是去他那鸡场看看,好歹他现在也是管着二千多只鸡的“鸡长”,但我们一直没聚齐,时间也赶不那么巧,这回他得知在外地那几个哥们几回来后,挨个儿给我们打电活,说再不去他那儿,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最后在调侃我的基础上又调侃其他那几个人,说甭尽找借口一天忙的忙的,上学那会儿董作家不都说谁有啥名言么,时间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

我们接电话那几个人一碰头,说去吧,再不去,火江那小子或许真急呀!去火江养鸡那地方的路上,我们几个人还在车上闲聊,说这小子咋想起养鸡了,再说养鸡就养鸡吧,无非就是不喂饲料的农家散养鸡,还叫个啥蹦跶鸡,一听这蹦跶就让人有点儿想笑,一哥们儿说或许火江的蹦跶鸡都是吃蚂蚱的,能蹦跶,另一哥们接起话说,过了秋后或许就蹦跶不了几天了,我们听了全都笑了。

按火江给我们发的那个位置,顺着导航一直把车开到了他们村北的山脚下,我们正研究着该咋走时,火江开着他那五菱神车过来接我们了。一见面,又把我们集体调侃了一番,说很多人现在想来他这儿是他不让来,我们这是他想让来我们不来……一哥们笑着说火江别贫了,赶快带路吧!火江笑笑说行,临上车时还问我们,有人愿意坐他的神车没,我们都笑着摇头,这原因,包括他在内,都是明白的。不坐他的车绝不是嫌他车不好,我们坐过他车的人都清楚,有时候他能将自己那神车开出跑车的感觉,我们曾经总结,说他是被汽车耽误了的飞行员。

跟着火江弯弯曲曲走了一阵盘山路,最后他开了一个栅栏门,进了一片杏果园子,没走多远,在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了。火江过来后说到了。我们下车后环顾着看了看,这地方环境不错,绿树青山的,空气也格外清新。火江说要是早晨或是刚下完雨时更有点儿看头,云雾缭绕的,他要我们在这儿住上一两天,体验体验真正的田园生活,还说我这搞写作的更得来他这儿体验生活,这吃的有吃的,喝的有喝的,环境又好,清静,适合写作。

看了一阵我问火江,那些蹦跶都在哪儿呢?他说到处蹦跶呢,等到了喂食的时候差不多就都过来了。我问他在哪儿喂,他说好几个地方,到时候把那些青草、青菜啥的剁碎用水跟玉米面一拌就行。夏天的比较省事,一天喂一顿就行了。大部分的时间那些鸡都是自己找吃的,青草、各种虫子、树下烂掉的杏、果子啥的,一鸡俩爪,各刨各的。一哥们儿问那蹦跶鸡能逮住蚂蚱不,火江说逮蚂蚱那是常事儿,有次他见好几只鸡嘴里都叼着蜻蜓,还有一次,他见几只鸡硬是蹦跶的把一条蛇给啄死吃了。他住的那三间简易房旁边专门养着好几只大公鸡,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防蛇。

我问这么大一片杏果园子全是他家的,火江说他家十来亩,承包了别人家二十来亩,现在都连成片了。他当初养鸡的时候用那些铁丝网全都圈了起来,那些蹦跶鸡再怎么蹦跶也蹦跶不出他圈好的地界。他还用铁丝网给那些鸡又在园子里划分了片区,公鸡的、母鸡的、半大鸡的,这样好管理。他这园子里现在差不多有两千多只鸡,能出手的有八九百只,下蛋母鸡有将近三百多只。他这卖蹦跶鸡的同时还卖土鸡蛋、土鸡蛋的价格是市场那些鸡蛋价格的两倍还多,精包装了往远走的活,价格还要高一些。

说到卖蹦跶鸡时,他说一开始也挺难,没销路那会儿,全凭自己出去跑,菜市场上摆地摊、请人家水产店代卖给人家回扣、量不大也送货上门、到处发名片,反正是能想到能做到的法子全都用上了,等慢慢有了销路有了市场后,就摆腾顺了。现在,大多数都是客户打电话找他,有他妻子帮忙,在网上销售的也不少。

问他咋就想到叫蹦跶鸡了?火江说这也是他有次跟妻子在园子里逮鸡时突发的灵感。现在市场上人们卖这类鸡时大都是以农家土鸡、散养鸡啥的吆喝,他这想往开打市场,咋也得弄点儿新鲜的,不过这蹦跶鸡的宣传确实效果挺好,现在市场上说起来,他这蹦跶鸡也是小有名气了。再说他这蹦跶鸡都是货真价实的,回头客一多,口碑自然也就上去了,口碑上去了,也就好卖了,良性循环。

火江带我们在园子里走了走,到西北角时,见有从山上流下来的一股水,我问火江这水能喝不,他说能啊,这可是真正的山泉水。他们平时要在这儿做饭啥的全用这儿的水,一般是烧水做饭用水时肯去上游去取,给鸡用的活就近取水。一哥们儿笑说这蹦跶鸡的待遇可是不低啊,喝不喝都是山泉水,吃不吃都是绿色食。火江特自豪的说那是。

到了火江给鸡划分的那些片区后,见到了那些蹦跶鸡,杏果树下、草地旁、土凹里,分布的到处都是,不过那些鸡悠闲的多,蹦跶的少。偶尔见有些鸡在树下啄地上那些烂杏烂果子,感觉那也是像在“品”食。有些个大公鸡扑扇着翅膀像是在活动筋骨,也有公鸡在相互斗着,脖子上的毛全奓了起来。有哥们拾起个果子给那些鸡扔过去,但跑过来啄的远不是想象中的跑着围过来一大片。火江说园子里现在能吃的东西比较多,相对抢食就少了。要在青黄不接那会儿,扔点儿吃的早蹦跶的打成一片了。

走到那些下蛋鸡活动的片区时,见有几个中年人正在树下、坡上分散着捡鸡蛋。火江说除了他父母帮忙外,他又雇了村里几个人,忙的时候,那些人一个月平均也能收入三几千块钱。

我们说火江这也算是回报家乡了,但火江有些不好意思,说哪能呢,他这点儿力量太小了。不过村里那些人能通过在他这儿干活儿增加收入,他心里觉得挺踏实。问他那些鸡就是在杏果树下、山坡上乱下蛋?火江说刚开始那会儿是,但现在不是了,说着给我们指了指分布着的那些鱼鳞坑一样的地方,说那是后来专门弄的,坑里面都有干草,通过前期的引导,现在鸡下蛋全都在那里面了,捡鸡蛋时也比较好找。

我们正说着,喂鸡的时间点儿到了,问火江他这喂鸡是不是也跟电视上介绍一些养鸡节目时说的那样,喂鸡时也吹哨子。火江笑笑,说他没那样训练过,他这喂鸡时,只要一敲食槽,那些鸡就跑过来了。果然,见给鸡喂食那些人将鸡食运到食槽旁时,用木棍连续着敲打食槽,那些鸡顿时就从各个角落跑着向食槽那儿集结了,那场景看的我们全乐了,也算真正目睹了蹦跶鸡蹦跶的样子。

午饭是在园子里那三间简易房里吃的,虽是简易房,但里面置办的倒是挺全的,收拾的也干净利落。最西边那间房还摆着茶具,有太阳能电板,平时用电也方便。火江跟我们笑说这是他在山上的会客室。午饭是他母亲跟他妻子给做的,家鸡炖蘑菇,鸡是他这儿的大公鸡,蘑菇是之前在山上采的晾干了的,还有韭菜炒鸡蛋、土豆炖排骨、清炖鱼、大葱炒木耳、尖椒土豆丝、凉拌黄瓜……主食是饺子。看着满满的一桌菜,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哥们儿说这来一趟打扰的,以后还咋来呢!火江他母亲跟他妻子笑说这有啥呢,不打扰,火江常说起你们,都想让来呢!火江说刚才那哥们儿,以后还咋来呢,不想坐车步走,再不行开着神车接你去!一听这,我们全都笑了。

本来不打算喝酒的,但火江盛情难却,况且白酒、啤酒他早都给准备好了,实在推不掉后,我们来的人当中留一人开车不喝酒外,其他人都拿酒杯了。

喝酒期间,又聊到了蹦跶鸡上,火江跟我们说了挺多他创业以来的事,或许是想到了当初的不容易,他妻子帮着补充时,最后竟补充的满眼泪花。火江说刚开始那会儿,那可真是无资金无场地,而且他自己感觉这营生也是好说不好听啊,年纪轻轻的回来养鸡了,能有啥出息。那一段时间里,各种困难跟压力交织在一起,那可真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好在最困难吃劲的时候,他父母跟他妻子成了他最坚强的后盾,全力支持他。他养鸡挣的第一笔钱,一是给他父母把村里的房子好好装修了一番,再就是给他妻子买了个万数来块钱的金镯子。现在,他自己在县城里也买上了楼房。火江说他刚养鸡那会真的自卑过,但现在不了,特别是村里那些在他这儿干活儿的人对他的那种敬重跟感谢,让他真正感受到了人生的意义跟价值。当初有些岁数稍大一点儿的人来这儿时不好意思找他,都是先找的他父母,请他父母跟他说。火江的原则是,乡里乡亲的,只要是他能帮到的,他都没回绝,全县评选脱贫攻坚致富带头人时,村里镇里把他推荐了上去,县里还给他颁了一个奖。现在,他的那种自卑感没了,干事创业的劲头倒是更足了。过年时有些村里的年轻人回来,说到外面闯荡不容易,不知啥时候才能混出个模样时,他都劝人家实在不行就回家乡,农村天地广阔,大有可为。现在国家对“三农”的支持力度在不断加大,鼓励青车返乡创业的优惠政策也在不断出台,现在又实施了乡村振兴战略,眼下的农村绝对是青年干事创业的大舞台。我们逗火江,说他这政治站位挺高啊!火江笑笑,说镇干部之前找他谈过话,村里换届时想让他进村“两委”班子。他说只要组织信任,村民们拥护,他就想干,而且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冲这,我们纷纷举杯,为火江的情怀以及对他、对乡村未来的美好祝愿,共同干了一下。

吃完饭后到火江的“茶室”喝了一会儿茶,火江让我们晚上也留下,吃烧烤,再喝点啤酒,还在这园子里,那氛围绝对好,我们都说喝不动了,先记上吧,哪天再说。推让了一番,见我们执意要走,火江也不再挽留了,但走时他给我们一人拿了一只处理好的大公鸡、一大盒包装好的鸡蛋。我们执意不要,他是执意要给,还说又不是给我们的,是让我们拿回去让家人尝尝,要是不给往回拿的话,我们就有点儿自私了,自己吃了不顾家人。他妻子也说要是我们不拿的话就显得有点儿见外了,说着已经帮衬着火江把东西放在我们车的后备箱了。

火江问我们真不能在,晚上烧烤再喝点儿还魂酒,好好聊聊,明天早上再走。我们说真不能在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火江没再说话,挺深沉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我们肩膀,仗着中午的酒劲,他的脸显得更红了,让人看着以为他是哭了。

车子顺着来时的盘山路往下返,透过车窗往下看,见那些蹦跶鸡分散着又在杏果树下、草地里找吃的了,偶尔会看到几只鸡或许是看见啥好吃的了,蹦跶着奔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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