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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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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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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影

晚饭前,村里的大喇叭上通知,说是县里边儿电影放映队的人来了,晚上八点在当村给人们放电影,谁想看的话到时出来看。我听后挺欣喜,村里现在时常放电影的事儿早就听说了,但是好多次都没赶住,这次回村子正好碰上了,刚吃过晚饭,我便出来慢悠着向当村走去。

大喇叭上所说的当村,就是现在村“两委”所处的那一片,也是人们一贯熟称的当村大队那儿。那一片的地里位置正好处于村子的中心,当年建大队选定的地方,后来不仅有新建的一栋二层村“两委”办公楼,而且像村里的小卖部、卫生室、豆腐坊啥的,都在那一块儿,那一片也算是村子里实打实的繁华地段。

对于在村子里看电影,打小的记忆里就有。那时候在村子里放一场电影,差不多整个村子都轰动了,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只要村里的大喇叭通知以后,人们都会赶着去看,而且放完一场电影以后,人们茶余饭后,坐街闲聊时总还会说上好一阵子。像一些武打片之类的,一些半大后生们看完后时不时学着电影里的情节瞎鼓捣。我那时候还小,听同村比我大十多岁的表哥说,他们那时候看过电影《少林寺》后,隔三差五就到村东的那树行里操练,走的时候地上全是断树枝断树杈,后来感觉不过瘾,而且有时候用树枝树杈来练武,会伤到自己,轻的,胳膊腿儿打得疼,重的,脸上、身上就被划破出血了,于是他们几个半大小子干脆到村边的那些庄稼地里去折腾了,尤其是到那些玉米地里,哼呀哈呀乱打一通后,许多玉米连杆儿带棒就全都遭殃了。因为那,表哥他们没少挨过家里大人们的打骂,有的还被人家地主看到后追着到处跑,表哥说尽管是那,但一看武打电影还是那么兴奋。我是记得有次我们村东头这儿有户人家,家里办完事业后请来了电影放映队给放了场电影,是《地雷战》。当时那电影幕布是挂在那户人家大门外的两棵大杨树之间的,看的人有的拿着个小板凳,有的干脆就是席地而坐,总之是黑压压的围了很大一片。电影演到精彩片段时,人们时不时“哄”的一下笑出声来,有些年轻的后生们还把手指放在嘴里吹几声响亮带调的口哨。那次看完电影后,我们当中有小伙伴嚷着要挖坑埋地雷,其他伙伴听了打击,说连真正的地雷是啥样的都没见过,还埋地雷。那伙伴说他所指的地雷是土地雷,就是挖个小坑,也学电影里那样,在坑里放点儿稀牛粪,再浇点儿水啥的,然后在坑上面架些细柴棍儿,用塑料薄膜盖在细柴棍儿上,再用土把那苫严实了,只要人一踩上去,肯定就把脚闪进去了。到时候,那绝对相当于踩“雷”了。有人建议那伙伴,说要不先在他家门前那路上挖一个,看看能闪住谁,我们听后都笑了。其实类似的玩儿法,我们早都玩儿过了,只不过那时在坑里啥都不放,而且挖的地点大都是在村东那大草滩上,想的是能往住“闪”几只野兔啥的,我们管那叫作“闪闪窖”,后来在小学课本上学到,猎人们弄得比我们那“闪闪窖”大的叫作“陷阱”。

我到了当村那儿以后,见空地处已经聚了不少人,还有人陆陆续续往来走。妇女们出来时大都拿着板凳、马扎、坐垫等,男人们除了那些有个别出来上了岁数的人拿个马扎外,年轻力壮的人大都空着手,有的就算手里有东西,也顶多是夹着根烟。正碰是暑假期间,出来看电影的还有不少是放假回村在家的学生们。那边,电影放映队的人已经将幕布架好了,有两人正在安装设备,幕布后面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面包车,车上喷有“流动电影放映车”的红色字样。

电影没开始前,人们彼此闲聊着,谈一整天的劳作,预计今年的收成等,我也正和几位叔伯长辈在那儿闲聊,忽然有人从背后轻拍了我一把,回过头来借着村“两委”门前那几盏太阳能路灯投下的光,我们彼此看清了面庞,拍我的是县文化部门的一位朋友,他笑着说听说话声音感觉是我,没想到还真的是。他问我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我说这就是我们村啊,我打小就是在这村子里长大的,我父母现在还在村子里住。他笑笑,说原来这正是你们村啊!我笑着点点头。他问我平时肯不肯回村,我说休息天有空了一般肯回,前一阵子比较忙,有些时日没回来了,趁这个礼拜天有空,正好回来看看。他说时常回村看看父母挺好,他最近这一阵子挺忙,都很长时间没去他父母那儿了。我问他现在流动电影放映也归他们单位了,他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碰巧月初刚好又启动了“电影下基层”活动,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我问他们一共来了几个人,他说就两个。我问能忙得过来,他说还行。他这么一说,我才想到那会儿看到安装机器的两个人不仅有他,而且两个人也就是他们这支流动电影放映队的全部人员了。我问他今天晚上放什么电影,他说是《夜袭》。我说这部电影挺不错。他笑着向我点了点头。其实这部电影我之前已经看过了,而且看了不止一遍,除了冲着电影本身之外,还有些个人情感在里面,电影出品人之一、山西电影制片厂厂长李水合,是我的一位忘年交恩师。他的电影代表作之一《暖春》,当初在学校看的时候,同学们都被感动的哭的稀里哗啦的,那时候小,看电影根本不关心序幕上出现的那些名字,以致后来跟水合恩师聊天时笑说,其实没见您人之前,很小的时候,李水合这名字早就已经在大银幕上见过了。

待电影快要放映时,我忽然想到,问那朋友跟他同事吃过饭了没有,他们说没呢,等收工后回家再吃,车上有吃的,来的时候已经垫饥了。我说要不电影结束后到我家吃吧,来村子里了,到我父母家认认门。那朋友笑笑,说大晚上的快不用麻烦。我说这有啥麻烦的,大夏天的,农家院子里都有现成的新鲜蔬菜,我还跟他笑说我爸妈院子里种的菜绝对是纯绿色的。我边往出掏手机边说让我妈给简单炒几个菜,茄子、豆角啥的都是现成的,迟做上一会儿,电影放完后,正好吃完再回。见我正要打电话,那朋友顺手把我电话夺了过去,说快别麻烦了,真不用,等忙下去了,哪天有空了弟兄们回县城坐在一块儿好好再喝顿酒,叙叙。那朋友的同事也在一旁解说,快不用了,家里都给留着饭呢!见他们执意不肯,我只好作罢。

电影开始后,刚才还此消彼长的说话声迅速安静了,人们的注意力顷刻间全都集中到了大银幕上。环顾四周,这样的场景突然间让人觉得格外亲切,也格外温馨。乡村的夏夜里,像这电影银幕下的场景,又是一个温馨的电影画面。

随着电影情节的推进,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有的是猜测后边的故事情节,说最后肯定全把小鬼子那飞机给炸了;有的是冲着电影内容说一些义愤填膺的话,说就该狠狠揍他,打那狗日的小鬼子;还有一些学生小声议论,说这事件历史课本上有,就发生在咱山西忻州市的代县,抗日战争中有名的“阳明堡机场之战”,最后咱八路军全胜了,炸了小鬼子很多架飞机;还有一些妇女们则是看到八路军流血牺牲的画面时,抹起了眼泪……

电影演到多一半儿时,那些出来时拿凳子、马扎、坐垫的人还行,没带坐具的人便开始换着姿势舒缓了,站着舒缓腿的,相互拔着递烟的,圪蹴着起来,起来再圪蹴着的。不过人们都挺自觉,像是站起来舒缓腿的、相互递着抽烟的,都是到了最后面的角落里。

等到了电影精彩部分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全都被吸引到大银幕上了,情感也全被带了进去,特别是打鬼子炸飞机的片段,让人看得大快人心,格外解气。有人说咱八路军那时候真不容易,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最后硬是用小米加步枪把小日本赶出了中国,要放现在,哪能让那些帝国主义侵略者那样欺负咱,早把那狗日的打得落花流水了,现在看每次阅兵时,咱的那些武器多先进,别说小日本了,再比它厉害的帝国主义国家它现在也不敢轻易跟咱动武。一些年轻的后生们说,现在要再打起仗来,说啥也要去参军……听乡亲们说着,我突然间觉得这种自信心与凝聚力让人感动,这正如村“两委”院墙外写的那句话一样: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

电影结束后,人们边谈论边开始散场,有人笑说去地劳作了一天,看这么一场电影挺解乏,回去洗洗,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下地干活儿。也有人说现在的政策是越来越好了,在村子里隔段时间就能看场电影,而且还不收钱。有的人说好好珍惜眼下的幸福生活吧,看看那些先辈们,为了后人们能够过上幸福生活,抛头颅洒热血,有多么不容易……

我过去帮那位朋友收拾机器时见有路过的乡亲们跟那朋友打招呼,从那言语中,能够听得出,乡亲们跟流动电影放映队的人员已经很熟了。收拾好之后,我还是让那朋友跟他同事到我父母家里吃饭,但他们依旧是之前那席话,执意不肯,简单的又说了几句话后,就此别过。

看着那朋友跟他同事开着那辆流动电影放映车离开村子,在淡淡的月光下渐行渐远时,我以目送的方式向他们深深致敬。月光及车灯为流动电影放映的他们照亮夜行回家的路,而他们则是用电影银幕的光照亮着更多乡村百姓精神文明的路。这么一想,我觉得哪天要是再回村子里,说不定又会碰上他们,那时,他们或许又给乡亲们带来了好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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