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位于当村,辐射着整个村子。之所以叫她老井,是因为她比村子的年龄都大,听人说,当年祖先们聚集于此,也全是因为有这口井。水是生命的源泉,而老井,应该是我们整个村子和所有村民的母亲。
老井比现在一般的井都要大,从底到顶全是用青石头砌出来的。井口是标准的正方形,边长有一米多,上面还有一个木制井盖,可能是时间久的缘故,那井盖走形的挺厉害,而且木板之间的缝隙也越来越大。最初那会儿井口上还有个挂水桶的木轮架子,但后来不知被谁给弄坏了,坏了以后渐渐的也给弄丢了。听洗过井的那些人说,老井估计有三十多米深,全都是青石头砌到底的。小学上语文课,老师在课堂上提到过老井,说从村里那口老井的建筑上就能感受到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勤劳与智慧,更别说是像长城、故宫那样的宏伟建筑了。不料有男生听了后在下面撇嘴嘀咕着,说一口破井哪能跟人家长城、故宫比。当时不理解,在我们长大之后,真正了解老井时,特别是对于从事建筑行业那些儿时的伙伴们来说,才明白了老井建筑上的不简单,在那样的年代那样的生产工具,先辈们却能造出这样的建筑物,而且沿用了那么久,确实不简单。
乡亲们大都挑着吃水那会儿,那老井四周整天就如同现在城里的早市夜市一般,挑水的,排队的,打招呼的,闲聊着的,挑着水一起相跟着回家的……桶儿叮叮当当,扁担吱吱悠悠,很自然的形成了乡村和谐曲。那时候在村里,别的事都可能间断,但乡亲们挑水的事却从未间断过,沐着晨光,伴着残阳,迎着春风,沾着秋霜,踩着冬雪,乡亲们一年四季挑水从未间断,而老井,也一年四季始终无私奉献着。不过那时候夏天有时候下点雨,挑水的人相对就比较少些了,那些稍有点上了岁数或平日里有病在身的人就不出来了。那会儿村里还没有修水泥路,一下点儿雨,村巷里就比较泥泞,很容易被滑倒,冬天倒是对挑水没太大的影响,即使下雪,也不碍事儿,顶多是天比较冷时多冻一会儿,吐着白气,呵呵手,然后再里外做团的搓搓手,继续等着,不过数九寒天时,老井旁的那些冻冰不容忽视。有一回一位挑水的中年人不小心就被滑着掉进井里了,要不是挑水的人多,也许真的出人命了。从那以后,每年的数九寒天,那中年人都会去井旁刨冰,有乡亲们开玩笑问那中年人,说这到底是该感谢他这人呢还是该感谢滑他掉下井的那块冰呢!有次,我把家里的收音机拆开了,弄了大半天,没修好不说,最后连零件都安不上去了。我妈气着说:“你怎么拆下来的就怎么给我弄上去!”我突然间想到了那中年人落井的事,我随即还击了我妈一句:“那怎么掉下井的还能怎么掉上来?”没想到这一句还真管用,问的我妈哑口无言在那儿站了好长时间。我心里暗想,这还得感谢老井啊!于是第二天放学,我带着几个伙伴来到老井旁围着老井给鞠躬,以示谢意,不料被远处一个大人给看见了,他硬说我们几个男孩给尿到井里了,追着我们满大街的跑,有伙伴说夜里睡觉还做恶梦被吓醒了。我们几个孩子越想越气,礼拜天聚在我家商量怎么整那中年人,不料我们商量时被我爸给发现了,问出缘由后上政治课似的教育了我们一番,说别说是那中年人了,就是照谁看到那事儿也会管的,误解归误解,但村民们对老井那份感情是真诚永恒的,毕竟她哺育了我们村子里的所有人,年长日久的,哪能没感情?我们听后觉得这也说的过去,报复那中年人的念头也因此打消了。
后来有几年比较干旱,老井的水位下降了不少,有人挑水时说老井的水有点儿变味儿了,以往吃着很甘甜,这会儿感觉有点儿咸了,而且做饭时在锅底常会出现一层白白的碱。人们有些担心,说再有十几年或几十年,老井会不会成为枯井。村里的一些老人们建议,说把老井再往深挖一挖,现在的机械也比较先进,应该不咋费事儿,也用不了几个钱,但年轻人大都后撤了,说老井都不用了,白折腾那干啥,费力又费钱的。老人们听后发出了内心深处的叹息,也许他们有心,但他们已经无力了。
新农村建设,上面给村里拨了款,在村边建了一座水塔,家家户户全都吃上了自来水,而且水质也很好,老井昔日的繁华都被水塔覆盖了。有次我回村路过看了看,老井的井盖也已经不在了,井里面掉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秋风吹动,大片大片的树叶落了进去……
关于老井的事儿,一段时间里村人们倒是讨论过,吃上自来水那会儿,有人就建议,说老井也没啥用处了,而且位于当村,井盖也没有了,碰上孩子们上街或村里人走夜路,万一不小心掉下去咋办?不如把老井填埋了吧!但也有人反对,说怎么说老井也哺育了我们村的几代人,毕竟是一大功臣,留着也碍不着啥事儿,顶多是大人们看好孩子,走夜路时小心点儿,想办法再弄个井盖,老井不能填埋。两种意见相持着,一直没结果。而老井,也一直在那里静静的守候着,伴着日升日落,伴着春夏秋冬,伴着整个村子及村里所有人,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一代人又一代人!
现在,村里建设的更加好了,各方面的基础建设越来越完善,如果就功能而言的话,老井真的没啥用处了,不过人们给老井围建起了一个井台,小孩上街以及人们走夜路掉下去的隐患消除了,往后的日子里,老井也许会一直伴随村子留下去,也许,老井还是会被填埋。
记得曾看过孙犁先生的《老家》,结尾有这样一句话,“新的正在突起,旧的终归要消失”。我有些担心的想,难道老井也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