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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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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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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书屋

关于农家书屋,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不过准确的说,那种知道充其量只是一种概念化的理解,知道那应该是党和政府实施文化惠民工程中的一种,在行政村建立的公益性文化服务设施,村里人能够免费到各自村里的文化书屋借书、看书、读报等,理解的仅此而已,至于实际的以及更深层次的,自己倒是没怎么接触过。

星期天回村子,去了趟同村的姨姨家,碰巧在县城念高中的姨妹也回来了。到姨姨家后见她正坐在炕上靠着墙双手捧着看一本书,挺投入的样子。姨姨、姨夫招呼我时,姨妹抬头跟我笑了一下,说她再有一两页就看完了,让我们先聊着,她一会儿就好。我姨姨笑说,在学校用不用功学习不知道,最近这几个星期每次回来看书倒是挺上劲儿的。姨妹听后娇气的拉长调子叫了一声妈,姨姨朝我笑笑,看着姨妹点头向我眨眼示意,意思刚才叫那一声妈是嫌说人家了。

我们聊得上劲儿之际,姨妹看完书收拾好过来了,问我啥时候回来的,最近工作忙不忙,有没有啥发表的新作品拿给她看看……一系列的问话着实把话语主动权揽她那儿了。一听作品,姨夫突然想到似的说姨妹,你上次不是还说想跟你哥说啥书的事儿呢,这不正好你哥来了,说说。姨妹笑笑,说她已经解决了。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问她啥关于书的事儿。姨妹笑笑,说她上次打算让我帮她找几本书的,但去了我妈那儿后我已经走了,姨妹说我现在回村有时咋跟串门似的,听说我回来了,吃了顿午饭,她躺了一会儿过去找我时我妈说我已经走了。后来她不知咋想起村委会那儿的农家书屋了,于是抱着碰运气的心理去了,正好她去的时候村委会有人,村主任在。她说明了情况后,村主任笑着说她是谁谁谁家的女儿吧,姨妹说是,村主任边问她多大了,在哪儿上学之类的话边把她带到了农家书屋那儿让她自己找。姨妹在那书架上翻腾了一会儿,结果还真找到了。姨妹说她想借回去看行不,村主任笑笑说行,叫她走的时候登记一下,等看完了再给还回来就行。姨妹高兴地说没问题。临走时又看到几本想看的书,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村主任,她能不能一次多借几本,村主任还是笑笑说行,安顿的话也还是登记、看完归还之类的话。临出门时还特意嘱咐,把书保护好,千万别把书损坏了。姨妹说知道了,一定把书保护好。

我问姨妹她都借了些啥书,姨妹说有好几本,神话的、科普的、历史的、还有科幻的,那次借回来的书,她都看完两本了,打算剩下那两本看完后一起还回去,然后再借几本好看的拿回来看看。我问她刚才看的那本书是啥书,是不是就是从村里农家书屋那儿借来的。她看着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又瞅了瞅姨姨跟姨夫。我估摸着她是怕姨姨、姨夫说她星期天不好好温习功课,尽都看些没用的书了。我说看书还有啥不好意思说的,学校里也早就提倡学生增加课外阅读量了,尤其你这都高中了,抽空更得多看书,拓宽知识面。一听我这么说,姨妹顿时就跟找到啥支撑点似的,说就是,她们老师有时候也这么说,叫同学们多看些课外书,多看些古今中外名著跟历史、科普的书。其实我刚才说那几句自己也认为有些冠冕堂皇的话,有帮着姨妹解除误解的意思,包括我上学那会儿的感受,有时候家里大人们认为跟课本或是考试无关的书,就说那些书都是没用的书。姨妹把她刚才看的那本书给递了过来,《摇着轮椅上北大》,我说这是本好书,边翻看边问她看到哪儿了,她上前给我翻到了后面夹书签那儿,说是看到这儿了,快看完了。我问她这书签是哪儿的,她说是她自己买的。我想这应该跟村主任跟她说那把书保护好,千万别把书损坏了的话有关,包括刚一进屋那会儿见她双手捧书那姿势。姨妹说她还有好几个书签,都挺漂亮的,说着从地上那抽屉柜里拿了出来,说是那几个要送给我。我说不用,她说让我拿上吧,要不书看到哪儿了就得叠页,把里面的页都折了。我笑了一下,说我家里有书签,她要用的话,我下次回来时给她多带些。姨妹说她的也用不了,再多了放那儿都浪费了。见我还在翻那本书,姨妹突然想到似的说,哥,要不你也到那农家书屋看看,说不定也有你喜欢看的书呢,到时候你也借出来拿回去看看。我问她农家书屋一般啥时候开,姨妹说她也不知道,我姨夫笑着插了一句,说一般只要大队里有人就能进去看。我姨夫所说的大队,也就是现在的村“两委”,习惯上,村里还有许多人叫大队,尤其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我本打算去的,论条件,现在无论是看书、借书还是买书,我都比姨妹方便的多,但是出于想对农家书屋有进一步了解的想法,最终决定跟姨妹一起到村里的农家书屋看看。

村委会在当村,离姨姨家不远,我跟姨妹步走过去的。路上姨妹还问我,说她这次要是再看到好看的书想往出借的话,会不会被人家说她。我说应该不会,按常理,一般是见到这种爱学习的,大都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听我这么说,姨妹扑哧一下笑了。我问她笑啥,她说她那哪能算是爱学习的,充其量就是想多看几本课外书而已。我本想说她有这觉悟估计成绩也差不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到了村委会后,大门开着,进去后见村主任跟村会计都在。其实在村里,对于村干部一般很少称职务,大都是论辈分称呼,村主任跟村会计,按辈分,我管他俩都得叫叔。村主任小名叫二栓,平日里,我都管他叫二栓叔。同他们聊了一阵,说明来意后二栓叔把我们带了过去,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那间农家书屋里的椅子上有几个村里的孩子正坐在那儿看书,年纪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那一幕,让我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震撼,我想,这也许就是农村的未来与希望。环顾了一下农家书屋,有五六排书架,看样子足有四五百册书,也不知为什么,见那几个孩子在那儿看书,以及看着开门后他们看向这边的眼神,我突然间打消了进去找书的念头,接着二栓叔跟我聊的话题,我笑说到他们刚才说话那屋坐会儿,二栓叔笑说行。见我不进去了,姨妹也没进去,将农家书屋的门轻轻关上后我们一起向村委会的办公室走去。

二栓叔当村主任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说起来也算是老主任了。到了村委会办公室后,二栓叔招呼我们坐下,又给沏了茶水,忠明叔,也就是村会计,说是还有啥表要填,聊了片刻后便到另外一屋工作了。二栓叔问我工作忙不忙,我说还行。他说机关单位材料员的营生可不好做,我笑着点了点头。他说写材料,一来得揣摩领导的心思,再者各方面的知识平时都得多收集,要不写的时候脑子里没东西。最怕的是有时候你费了老大的劲儿写完了,不合领导的口味儿,一下否了还得重写,总之那是点儿费脑筋熬心血的苦差事。我说确实不轻松,有时压力也比较大。二栓叔吸了一口烟,说是慢慢熬吧,还说起了我们村当年走出去后来当了官的那几个人,也都是材料员出身,有一人当年在县政府办写材料,二栓叔还去过他办公室,说是看到他办公桌上那一堆材料感觉都头大,写材料加班加点,通宵熬夜那都是常事儿。我说确实是这。二栓叔说苦是苦,不过不吃苦也很难有甜,咱农村出去的孩子,不论干啥工作,千万别怕吃苦,尤其是年轻人,多吃点儿苦,将来肯定错不了。我听着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我突然想到似的问他有关农家书屋的事儿,让他给说说大致的情况。一听这,二栓叔顿时就来了劲头,他说村里的农家书屋是2011年的时候建的,现在都有五百多本书了。刚建成那会儿,他都担心,要是那么多好书放在那儿没人看,那多窝心啊,可令他意外的是,村人们知道村里有了农家书屋后,常有人问他找书看,特别是一些养猪的、养羊的、养奶牛的,有的家里养的够三十来只鸡的人都问他农家书屋里有没有养鸡的书,还有一些种蔬菜的,青椒、圆白菜等等,都来农家书屋找相关技术指导的书,怕有时人多借出去记不住,二栓叔还专门弄了个借书记录本,把借书的日期、书名、借书人的姓名、联系电话、归还日期等都写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说着他还笑着给找了出来递给我。我拿过来翻了翻,他刚才所说的那些借书信息确实都清清楚楚记录着,而且翻的期间我还发现,像一些孩子们借书,记录的信息中在孩子们姓名后还标注了家里大人的名字,比如谁谁谁家的大儿子,谁谁谁家的二女儿,而且从开始到现在,记录了差不多有二十来页了,这应该是有不少人来借过书。我说二栓叔这记的挺细致的,他笑笑,说干这点儿营生,公家的东西,咱得给保管好,我问他一般人们都是啥时候来看书或是借书,他说来看书的大都是上学的孩子们,星期六或是星期日过来看书,农家书屋里能供人看书的地方也不是很充足,所以在这儿看书的孩子们不是很多,来借书的,除了上学的孩子们外,其余的就是村里一些搞种植、养殖的了。有次有个在外打工的后生,那后生是个电焊工,回来后还来问有没有电焊知识方面的书,他想借回去看看,还有就是一些机械方面的,三轮车、四轮车、旋耕机操作与维修之类的,总之,来看书、借书的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多得多。他说现在他对农家书屋的管理格外上劲儿,有时候他自己都有点儿想笑,他一个农村的大老粗最后竟成了村里的图书管理员了……

听着二栓叔带有些兴奋的言语以及他那表情,我突然间想到了之前在下乡调研时碰到的一位老支书,用二栓叔的话说,那老支书也是村里农家书屋的图书管理员。那个村子不大,百十来户人家,村里主要发展杏树。那次座谈会后,走访入户途中,老支书问我是不是董晓琼,我挺意外的,看他之际点了点头,他冲我笑笑,很朴实的样子,他说我刚一下车他就看的像,但又不敢确定,一听镇里干部说这是县里边儿来的领导,他就感觉是我了。我说我们都是来调研的,没有啥领导,镇干部也是客套一说。老支书笑笑,说他常看我的文章,我问他是在啥书上,他说是县里边的一本杂志上,我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县文联办的名为《杏苑》的内部刊物,之前发过我的一些散文跟小说,有时也配有个人简介跟照片,他说的刚一下车就看的像,估计是与看过的照片作了对比。后来的聊天中得知,老支书都快七十岁了,年轻时也喜欢写写画画,偶尔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些小文章,在村里当支书也有三十来年了,他们村本来就不大,又碰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常年在村的人就更少了。他培养了一个年轻的接班人,说是年轻,其实也已经是四十七八,快五十岁的人了,等再换届的时候,他就全都交给接班人了,到时要是身体还行,他就还拿着他那放大镜到村里那农家书屋去看书读报,把那农家书屋给打理好就行了,他说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做梦都不敢想,现在村里看书读报能有这么好的条件。那次调研完走的时候,老支书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我说,听镇上干部说,你现在已经是作家了,还出了书,董作家,我想跟你借本你的书看看,不知行不。我说让他叫我小董就行,借书的事儿我知道了。事后,我托那边的镇干部给老支书捎去了一本我的书,我说那书是赠送给老支书的,不用还。镇干部给我带回来的信息是老支书安顿那镇干部哪天有空了让他叫上我去老支书家吃顿饭。我说冲老支书对文化的敬重以及对村里那农家书屋的守护,我该请他吃顿饭。

跟二栓叔聊到近中午了才散的,走的时候在农家书屋看书的那几个孩子已经离开了。我说我进农家书屋看看吧,拍几张照,留个念。二栓叔说挺好,你这搞写作的就得多收集素材,我说就是。其实关于村子里的事儿,我一向是很乐意收集的,尤其是不在村子里住以后,每次回来听一些村子里的事,都有种新鲜和亲切感,感觉离开村子越久,听到村里的大事小情,家长里短,都能勾起自己成长中的某段生活记忆,而且村里的很多人与事,景与情,有时自觉不自觉的就出现在自己的文字里了。好多次,星期天有朋友打电话约吃饭、喝茶,我的回答都是在村子里,后来他们问我咋那么能回村子,我笑说回村子也是深入基层采风了。

在农家书屋拍完照,二栓叔正打算锁门,我说让姨妹给我跟二栓叔合张影吧,二栓叔听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叔这身行头土里土气的拍照不好吧,我说没事,就在这农家书屋里留个纪念,我还跟他开玩笑,说说不定哪天他就出现在我的文章里了。他说那敢情好,到时他一定好好看看。

离开农家书屋时,姨妹说我,哥,你这聊了大半上午,一本书也没借。我装神秘的跟她说,精神上已经借了好几本了,你没听人说嘛,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想想,十年的书,那得多少本。姨妹思谋了一下,说是也对啊,但走了几步她又像是反应过来了,说不对啊,哥,你这蒙我呢,那意思哪儿跟哪儿啊。我笑说让她慢慢感悟吧,或许以后她就真正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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