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

印象中，连着有好几年，中秋节跟国庆节假期都是相差没几天，就连收发的那些祝福信息也全以“双节”冠名了。然而今年中秋节跟国庆节假期相隔的日子倒是远了些。本想着回乡能够借人们中秋团圆之际多见几个那些常年在外的亲朋好友，但许多朋友打电话发信息，说时间太紧，回不来了，就连之前说好要在中秋节回家乡好好聚聚的几个堂兄姨弟们也都又改变了先前的安排，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中秋节回不来了，看国庆假期吧，要是国庆假期还抽不出时间的话，那就只能等年底见了。听他们说完后，心里或多或少生出一些落寞。

对于中秋节，长这么大，之前也没怎么在意过，而且那时候村里人很少称中秋节，习惯上只是叫作八月十五。那时候村里还有一家专门做月饼的，人们一贯把做月饼也叫作打月饼，就跟后来听到有首儿歌唱的那样：八月十五月儿圆呀，爷爷为我打月饼呀……记得那会儿村里烤月饼的炉子是用砖和泥盘起来的，体积很大，除了加火的灶子之外，自下而上又分了好几层，一次可以烤好几铁盘子月饼，人们管那叫烤箱。我向来对油性大的食品不怎么感兴趣，因此对家里打月饼也并不在意，倒是我妈跟我奶奶，每年一进阴历八月份，她们就开始张罗打月饼的事儿了，看得多了，我或多或少也了解点儿，打月饼就跟每年过年时炸麻花一样，提前得用盘秤把油呀、面呀、糖呀之类的按比例全都称好分出来，不过不同的是，像炸麻花、麻叶、鸡蛋伞之类的，找些同村的亲戚或是左邻右舍的人，在自个儿家就能做，但是打月饼，非得去专门做月饼的地方才能做，得用那烤箱烤。那时县城里打月饼的地方比较多，但那会儿的交通不太方便，我们村虽然离县城不远，但人们去县城里打月饼的比较少。一来是出村打月饼比较费事，再者，一村一院的，到哪儿花钱都一样，就当是照顾本村人了，所以即便当时村里打月饼挨家挨户排队，但人们也大都选择在村里打了。有次我妈跟我奶奶打月饼都忙活到披星戴月回家的份儿上了，我说打月饼这么费事，还不如在家烙几张馅儿饼或糖饼吃呢！我奶奶笑说啥节气就得做啥，想吃馅儿饼跟糖饼，一会儿就能做。我是随口那么一说，但我奶奶跟我妈没嫌费事儿，把刚打回来的月饼全都摆放晾好后又分工做起馅儿饼跟糖饼来。我从小不怎么吃肉，家里每次吃包子饺子、馅儿饼之类的饭时，我妈或是我奶奶总会单独再另给我做馅儿，一般是先炒上鸡蛋，然后再用热水泡上腐竹、木耳，最后将炒鸡蛋跟泡软的腐竹、木耳同油豆腐、粉条、韭菜、葱花剁在一起。吃的次数多了，我就把那馅儿变相的称为“素馅儿”了。我没接触佛法之前，认为没有肉的食物就都叫作素食。那晚我说完烙馅儿饼糖饼的事儿后趴在炕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记忆里，是我奶奶从睡梦中把我叫醒吃的饭。那感觉，真的是吃着饭还打着盹儿，见我那状态，我奶奶说早知道是这样，说啥也不在那儿排队等着了，晚饭吃的都没时没点儿了。我爸听出来后说我下午放学回来吃了不少，不饿了。其实我自个儿也不知我是真不饿了还是瞌睡的，被我奶奶叫醒后，拿了张馅儿饼咬了几口便又放回去了，擦过手后又趴炕上睡了，待长大懂事之后，每当想起那事儿，我都比较自责。

我们出村念书的时候，中秋节还没有被定为法定节假日，那时一到快过中秋节的时候，大都会有同学说想家里的月饼了。女生说说也就罢了，有些男生还把这话给挂嘴上了，我们宿舍就有一个，中秋节前那几天，一到下了晚自习，回宿舍后总会自言自语那么几句，说赶快放假吧，放假回家就能吃月饼了，我听得不耐烦后打击了他一句，我说你小子属猪的，一回来就哼着要吃，他倒挺不当回事儿，朝我笑笑后继续自言自语，而且还夸张到扳手指头数数的地步了，说什么过了星期三，越过越心宽，过了星期五，回家看老母，中间还不知怎么夹了句什么星期五还有一上午的话。我实在听不下去后又接起他的话打击他，让他少恶心上一会儿吧，还回家看老母，说得就跟自个儿多孝顺似的，想着回家是吃月饼吧！这一下说得就跟触到他哪根神经似的，激动着走过来，双手握住我的手用力地上下抖动着，说不愧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啊，你可太了解我了，这次回家真的就能吃上月饼了！一句话说得我当时都无语了。

喜欢吃月饼，拿月饼当饭吃，我们同学中还真有过，有的同学早晚饭就到食堂打一份稀饭，然后回宿舍就着月饼吃，听说女生宿舍，这种现象还比较多。记得那时中秋节前后假期返校时，有的同学的书包鼓得就跟炸药包似的，那里面除了几本书以外，其余的全是月饼跟水果之类的吃的。宿舍里说着回家看老母吃月饼那哥们儿到校后，那书包简直就像是行李包，拿到宿舍也不知是真累还是夸张的，放下东西后气喘吁吁龇牙咧嘴的，我问他咋不背点儿提点儿分开拿，再说这么多全放一块儿，不怕挤得把书包让油给浸了。那哥们儿笑笑，说提着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我不喜欢吃月饼，每次到校也几乎不带，不过有次走的时候，我奶奶给我打点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月饼，说里面有馅儿，不太油。那时候刚时兴起一些跟蛋糕大小差不多的月饼，标准式的称呼叫什么我不太清楚，我们这地方管那一种叫提酱饼，一种叫中红饼。提酱饼外面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纹图案。那两种饼里面全都有馅儿，大都是用花生仁、核桃仁、瓜子仁、葡萄干等切碎拌出来的，我奶奶给我拿了不少，但我吃的却不多，几乎全都给了爱吃月饼那哥们儿了，我提醒过他，叫他别拿月饼当饭吃，但那小子不听，说他胃口好着呢，还厚着脸皮跟我开玩笑，说我带的提酱饼真好吃，要有的话下次再多带点儿，可有一次晚自习上，他因胃疼，表现的比他拿着装满月饼那书包到宿舍都龇牙咧嘴，但这次不是累得气喘吁吁，而是疼得满头大汗，看过医生后吃了好长时间的药，医生说他要是再不好好吃饭，还那样吃月饼的话，再难受了估计得住院了，那哥们儿听后，吓得再不敢把月饼当饭吃了。

有一年，我奶奶得了重病，中秋节前后许多亲戚们都来看望了，有市里的亲戚给带了些包装特精致的中秋礼盒，里面是糕点之类的，我奶奶将其中一盒另外放开了，自己没舍得吃，也没舍得让家里其他人吃，一直给我留着。星期天放假回家，我奶奶跟我说那块糕点在外面的柜子里放着，让我自己取着吃，当时我奶奶重病，自己下不了炕，我到堂屋揭开柜子拿出那糕点准备进家时，发现那糕点已经发霉了，上面有许多蓝绿色的斑点，估计是放了有些时日了，想到我奶奶一直不舍得吃，硬是等我星期天回来把东西都放到发霉了，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吧嗒吧嗒往下掉，兴许是有那么几分钟了，见我还没进家，我奶奶出声了，问我找到没，我用鼻音应了声，我奶奶像是很兴奇那种，说我爸他们说这种糕点得趁早吃，要不都放坏了，我奶奶说又不是放那儿等着过年，硬留着等我回来吃，说我不喜欢吃月饼，说不定喜欢吃这个，问我好不好吃时，我紧咬着牙关不敢回答，生怕哭出声来，最后尽力控制着声音说了个好吃，见我说好吃，听到我奶奶笑了，说那就好，还怕我不爱吃呢，但过了没多长时间，我奶奶就不在了。

我奶奶走后的第一个中秋节，我独自在院子里望着那轮明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月儿圆，人儿全，失去亲人让人读懂了一种珍惜。初中时，我写一篇有关中秋节的作文，文章中写到了我奶奶，后来那篇文章在一次全国性文学艺术征文大奖赛中获了奖，那是我第一次获全国性文学艺术征文赛大奖，看着那镀金奖牌以及烫金的荣誉证书，我落泪了，我想，那或许就是对珍惜的一种阐释。

现在每逢中秋节，自己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感悟，人们常讲，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每当中秋节时，看着天空中那轮明月，总是想许个愿望，是许给自己的，也是许给大众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