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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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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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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洞

常听人说,窑洞里冬暖夏凉。虽说自己也是在晋北地区的农村长大,但还真没走进过窑洞。那时候,听到更多说窑洞的,大都是在课本里,而里面介绍的,有许多都是讲陕西延安的窑洞。

前些日子跟几位朋友一起去了较远也较偏僻的一个村子。那村子不大,百十来户人家,村子里有将近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还都是窑洞,而且大都是土窑。我们这地方的窑洞有砖窑和土窑之分,两者相比较,细节之处一下子也不一定能说的那么详尽,就以字面理解,砖窑砖砌的地方多,多少有些现代建筑的因素,而土窑,绝大多数都是以黄土高原上的那些土埂为依托,就地取材。相对而言,土窑上所蕴含的农耕文明的气息更浓了些。

走进村子后,几位拿相机的朋友选择从不同的角度,不断伸缩着相机的镜头不停地拍着,边走边拍边赞叹着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但走了大半圈下来后才猛然间意识到,在村子里走了那么长时间,就没碰到几个人,再细看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不免让人产生疑问,或是说,已能够粗浅的下个结论了,这个村子,也几乎成为空心村了。村子里看不到年轻人的影子,偶尔碰到一两个人,也都是年过花甲或是已过古稀了。

在一处大门外的老槐树下,看到几位坐街拉家常的老人。有朋友上前主动跟他们搭话,不过看到我们中间有人拿着的那些个单反相机,老人们可能误以为是记者了。他们当中,最年轻的也有五十多岁,岁数最大那位老人,看上去已是八十多岁的样子了。我们上前搭过话后,他们当中有人问,你们是下来采访的?我们笑笑,说我们不是记者,不采访。拿相机的那几位朋友稍举了举相机,向老人们示意,说我们下来看看,顺便拍些个照片。一听我们这样说,老人们几乎都是怅然若失的样子,说村子里现在也没啥可拍的了,以前也经常有一些人下来,或是拿着相机拍拍照片,或是拿着大纸,搭个架子在那儿画画,但现在不行了,村里的年轻人几乎全都走光了,剩下的全是些老人,都是数着日头过日子,活一天算一天。村子里的这些窑洞,破的破,塌的塌,也没啥看头了。其中一位老人说,用不了多少年,兴许连这些破窑洞也看不到了,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在村子里住,都去外面打工了。那些年,村里谁家孩子娶媳妇,人们问的时候都是说,几间窑洞啊,现在要说娶媳妇,一问就是在哪儿买的楼房啊?不管买不买得起,总之是不在村子里住,现在这村子,是留不住人了,老人说这话颇显无奈。再往细想,其实无奈背后所面临的诸多问题,不正是现代化进程中农村所面临的问题、所要关注的问题、所要去解决的问题?

同那几位老人聊了有一阵子时,我们当中一位拿相机的朋友说,如果行的话,想到窑洞里看看,不知可不可以,去哪家都行。一位老人说,这有啥不行的,跟前这几间窑洞就是我家的,走吧!朋友很真诚的道谢,老人摆摆手,说没啥没啥,这还谢啥哩!说着起身,拿起坐着的那个外面用蛇皮袋包着缝出来的垫子,习惯性似的拍了拍上面的土,然后在前面引路,走得时候顺便问了问刚才一起坐街的那几位老人,你们不进来坐坐?其中一位老人代表性的作了回答,说不进去了。

老人家三间窑洞,或许是年久失修的缘故,看上去,岁月留下的印迹似乎更深也更重了些。站在院子当中,几位朋友端起相机拍了一阵子,不过走进窑洞里时,光线的强烈反差让人有些眩晕,而且窑洞里的地要比院子低,防不住的人很容易被闪着跌倒。老人住着的那间窑洞,有两扇玻璃窗户,采光条件还算可以,环顾一下窑洞,本来空间就不大,又有灶台、风箱以及地上摆放着柜子、水缸等,地方就显得更小了。尽管老人很热情,一个劲儿的让我们上炕坐,但说实在的,我们进去之后几乎都没来回走动的空间。老人张罗为我们倒水,朋友边道谢边忙着上前劝阻,说我们不渴,车上有水。在三间窑洞里看了看,拍了拍,随后,我们就出来了。如果不是受其它条件的限制,倒是真想坐下来跟老人好好聊聊,至少,他们那一代人更多的见证了农村的诸多变化!

离开的时候,一开始说要进窑洞里看看的那位朋友给老人留了一百块钱,起初,老人似乎有些不明白,但一听那位朋友说打扰之类的话时,老人反应过来了,说什么也不要,说这做成啥了,推来推去,怎么都不肯留,最后硬是又把钱塞给了那位朋友。而看着那一幕,带给我更多的,是感动。都说农村人憨厚、纯朴,但真正到了现实生活中,那种憨厚与纯朴绝不是文字所能描写出来的,面对他们的内心世界,再华丽的语言描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走出村子,找到一处地势较高能纵观整个村子的地方,拿相机的几位朋友站在那儿拍了一些村子的全景。站在那个角度看村子,给我更直观的感受是,那些似乎已经褪了色的窑洞显得更加古朴,像是这个村子最忠实的守护者一样,在风吹雨淋和时光的打磨中坚守着,见证着这一路走来农村的种种变迁。

起风了,风吹着树叶和芨芨草沙沙作响,此时大自然的语言中,我想应该也有窑洞的话语,也许,它们也像曾经夏夜里村人们坐街拉家常一样,说叨着村子昔日的繁华,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巷里,乡亲们来来往往,微笑着的,打招呼的,农家小院前,老人们边聊天边悠闲的做着各类针线活儿,孩子们围绕着,打打闹闹跑跳着,日落时,伴着夕阳的余晖,人们扛锄牵牛,或赶着羊群,悠缓的走着回家,晨光或晚霞中,每一户的窑洞上,炊烟袅袅……但现如今,这更多的,都成了回忆;也或许,那些窑洞是在倾诉,倾诉着一种对乡村的担忧,倾诉着一种对农耕文明的担忧,倾诉着一种对未来的担忧!

回的路上,我们在车子里谈论着有关窑洞的一些话题,尽管有说有笑,但字里行间中的那种沉重,彼此都懂。一位朋友突然想到似的说,进老人的窑洞里,也没见里面还有其他人。听完这话,停顿了片刻,我们谁也没再往下说,最后,都选择了沉默。车窗外面,乡间路两边的那些树木被一一甩在了后面。

晚上,我坐在写字桌前翻看手机里存的那些有关窑洞的照片时,突然间有了些疑问,曾看过一部电影,叫《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那若干年后,当我再看这些关于窑洞的照片时,会不会只能无奈地说:致我们终将逝去的窑洞?

去年回县里同好友们聚在一块儿时,听在政府部门里上班的好友说,那个村子的窑洞全都大变样了,依托特有的资源优势,现在已经打造成民俗旅游重点村了,村里之前有不少外出打工的年轻人现在也都回村创业了,现在那个村的窑洞,那可是在文旅方面叫得响了,据说到了旅游旺季,想在那个村子订间窑洞还得提前好几天预约呢,比宾馆的套房都抢手!一听这,我顿时觉得有些欣喜,也感到有些惊讶,这也算是老窑洞又焕发出了新生机,老村子又有了新活力。席间,我同好友们说,等下次回来,说啥也得再去看看那些窑洞,其中一位在文化部门上班的好友补充,说到时再把那些爱好摄影的朋友们也叫上,你们这些搞文艺的,得共同为咱们县里的文旅宣传出力呀!一听这,我们全都笑了,有位好友逗他,说这话说的就跟他好像没跟文艺沾边儿似的,那位好友笑说,沾边儿也是工作职责所在,论自身因素,恐怕连个打酱油的资格都不够,不过那些窑洞现在确实值得一看,他都陪好几拨儿人去看过了。我说下次回来一定去看,抛开别的不说,从个人情感上来讲,也该用文字跟影像向窑洞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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