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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晓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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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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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

当我坐在村边铁道旁那个河滩坝子上看着那辆不到十节车厢的绿皮火车缓缓驶过村庄时,无形中就生出一种留恋来,也许用不了多少年,这种绿皮火车或许也会从我们这一代人的视线中退出了。

最早坐那种火车,也就十来岁左右,而坐火车去的地点也就是市里姑姑家,百十来里地。不过相对而言,我们村的交通条件算是比较好的,村子南边是条省道,而村子北边,就紧邻着铁路了。不过那时候的汽车远没现在方便,有时想搭辆去市里的汽车,得到村南的公路旁等好长时间。那时县城还没有固定的汽车站,在我们村南的公路旁等挺长时间能搭上去市里的汽车,也是让其它许多交通不便的村子的人羡慕的事了,说到底,那还都是沾了村边那条省道的光。

之所以在村边就能坐上绿皮火车,是因为村边的那座铁路桥。铁路桥那儿没什么小站,也没什么特殊的标志,其历史意义,也无从考究,从村里一些老人们那里,也没得到什么比较详实的说法。但每天总会有辆不到十节车厢的绿皮火车经过桥那儿时停一分钟左右。一开始,人们以为那绿皮火车只是在那儿象征性的停停,但后来知道,尽管铁路桥那儿没设什么小站和停车标志,但绿皮火车在那儿停的期间,人们是可以上下车的。这样一来,村人们坐火车外出就比坐汽车去方便多了,时间比较固定不说,而且票价还比汽车便宜许多。

当时坐那种绿皮火车时,我们满心的好奇,对车厢里的一切,都倍感新鲜。车厢里打热水的地方,上厕所以及洗手洗脸的地方,尤其是两节车厢接壤的地方,有时还专门站在那上面体验火车转弯时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遇到车厢里人少的时候,看一些大人们三五个围在一块儿玩扑克,对那些棕褐色或青绿色没有什么座套的座椅左摸右看,我们曾一再问,那是不是全是用真皮做的。对于那些材质比较厚实的车窗,我们孩子们常想着上去搬弄着开,但大人们只允许少开一点,说是车窗开大了危险。还有就是看车厢顶上挂着的那一个个风扇,夏天用起来时,感觉那些小风扇摇摆的节奏都挺一致的,还想着火车上的电是从那儿来的等等。总之,用村人们自嘲的话说,刚一开始坐绿皮火车,整个儿就是一个山汉进城的表现。

待自己长大,去的地方比较多,比较远,坐火车的次数也就比较频繁了,而当自己坐过那些空调列车后再回想起坐绿皮火车时的感受,那感觉就跟村人们说坐过轿车再坐面包车一样。但后来发现,感觉是这样的感觉,但对于绿皮火车,无形中就有了种亲切感,就如同看到绿皮火车上那些背着或扛着蛇皮袋,双手粗糙,面容憨厚纯朴,衣着老旧的农民一样,对于他们的那种亲切,也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我曾坐着绿皮火车去市里给姑姑送东西,那时我十七八岁,还是在校学生。玉米棒刚能煮着吃的那会儿,暑假还没结束,奶奶让我去市里给姑姑家送些生玉米棒,说自家地里的新鲜,而且还说姑姑她们回来后也说,市里买的那些熟玉米棒总不如咱们这边煮出来的好吃。之前每年玉米能煮着吃的时候,姑姑她们大都是要回村子里走走的,说是回来吃玉米棒,其实更多的也是回来看望看望爷爷奶奶。那次因为有事没回来,奶奶就想着让我去给送了。我本想着也就是用那种稍大一点儿的塑料袋拿一些,但没想到奶奶连玉米棒带毛豆角给打点了一蛇皮袋,爷爷见状说拿这么多,这能好拿了。奶奶说或许姑姑也给左邻右舍分腾一些,城里人对这些比较稀罕,尝个新鲜。爷爷嘀咕了一句,说人家谁稀罕你这个。奶奶白了爷爷一眼,随后笑问我能拿得动拿不动。我说能拿动。那一袋子玉米棒跟毛豆角虽有些分量,但也不至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后生拿不动,说实话,看着那一蛇皮袋东西,我不是拿不动,而是有些不情愿,扛着那一蛇皮袋东西坐火车,给人的印象无异于一个小农民工了。对于那时的自己来说,认为那是很丢“面子”的事。尽管心里不情愿,但由于是奶奶让送的,我也就不能拒绝了。爷爷推着那辆老式自行车把我送到村边那铁路桥旁,直至我坐上那列绿皮火车才放心的离开。看着我上了火车,爷爷心里是安然了,但我的心里却开始忐忑了。一来是那种补票坐火车的方式上车后找个座位的概率很渺茫,再者就是我拿着的那一蛇皮袋玉米棒跟毛豆角很显眼,我怕众人盯着我跟蛇皮袋看的那种目光。上车后,我往车厢里边走了走,不算拥挤,但也没找到空座。补完票后一直往里走着,直至在一处两节车厢接壤空余比较大的地方停了下来,但静下来时才发现,上车前自己的那些想法或设想的情节全都错了,在这种绿皮火车上,根本没人会在意蛇皮袋,看看车厢两边的行李架上或座位底下,用绳子捆着的大包小包的铺盖卷到处都是,那包装袋跟蛇皮袋的材质差不了多少。再看车厢里大部分人的衣着打扮,几乎也找不出几个时尚惊艳的,那些衣着,言谈举止,感觉跟村里人很近。于是就觉得,绿皮火车像是专门为村里人或跟村里人生活条件差不多的人准备的。那次下车时,一位五十多岁,跟我父亲平时出门穿得衣着差不多的中年人,见我提着蛇皮袋有些费力的往出走,还主动过来帮我,两人一直抬出车站。听口音,应该是本地人。那一次,让我很感动,感觉绿皮火车上坐着的,就像是我们一个村的人。以致我后来有时候出门,特别是去市里,乘车上还经常有意选择绿皮火车,不知情的人问我,是不是为了省钱,我说省钱是外人能够看得到的,一些看不到的,以后或许会更值钱!

前一阵子在有关报道上看到,说有的地方,绿皮火车已经正式退出历史舞台了。尽管这是发展中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看过之后,还是感觉心里有些沉沉的,这或许也是我为何抽空回村子坐在河滩坝上看绿皮火车的初衷。究竟再有多少年家乡这边的绿皮火车也会退出历史舞台?我想,这谁也说不准,也许会很远,也许用不了多久,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总有一些新的东西不断出现,也总有一些旧的东西不断被取代,而那些被取代了的,留给人们的,更多的,也只有回忆。

在河滩坝上看着那辆绿皮火车渐渐走远,逐渐消融在夕阳里时,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虽极力望着,但那绿皮火车已越来越远了,火车头上冒起来的那缕黑烟,也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了,传来那声长长的鸣笛,像是一个深情的告别。小时候坐火车那会儿,听大人们说,火车是对着开,有开去的,也就有开回来的,往另一层意思上讲,不管什么时候,消融在夕阳里的那列绿皮火车,终究还是会开回来的!至少它承载着我们那一茬农村孩子的记忆,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它载走的那些东西总得有个归宿,哪怕是出现在梦里!

我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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