馍是晋南稷山人的最爱。
有人考证出最早的馍始于汉代,且不管这一说法准确与否,我认为后稷教民稼穑在稷山,那么食源就在稷山,馍的最早出现也应在稷山。
稷山人吃馍有讲究。
若从汉代开始吃馍,则稷山人就自汉代一直把馍吃到今天,且把馍吃到了极致。即使吃山珍海味,也要咥块馍才有味;拿个馍一掰两半,放进碗里,滚水一泡,吃起来也挺润咋;一疙瘩咸菜也能把馍哄到肚里;把馍挖个小窝,抄一筷子烧油辣子,蘸着吃,美呆了;把馍晒干放几个月,咬着吃,“格嘣格嘣”,干麦香;把馍放炉火旁,烤得微黄似金,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咬着那是酥脆喷香;炸萝卜丸子、豆腐丸子,总要搅上馍花才好吃;就连搁的时间长了而长满灰白毛的馍,把灰白毛菌擦净,还可散馍花菇垒吃。馍对菜从不挑剔,就像一位老实的庄稼伙计,对生活永远怀有包容!
饥荒年代,大部分家都缺吃少穿。穿的歪好不打紧,要命的是肚子饿,饿得人头昏眼花,身上浮肿,说话少气无力。稷山人在那个年月也免不了挨饿受罪。为糊口,人们绞尽脑汁,把红薯面、红薯叶、柿子叶、萝卜缨、野菜等能入口的东西,糅合到面里蒸成馍哄肚子。用高粱面、玉米面、麦面混合一起所蒸的馍,还是家境条件好的人才能吃着。
直到今天,稷山人的早餐,喝滚水泡馍的仍为数不少。清早起来,先把水烧开,取个钵碗,拿半个馍掰成板枣大小,撒点盐,滚水把碗倒满即可。喝一口泡泡馍,咬口葱或咬口咸菜,浑身舒坦。最奢侈的泡泡馍就是先用开水冲个鸡蛋,再泡馍块。一碗泡泡馍吃得人额头上微微冒汗,肚子舒服,通身温暖。
要想吃好,有馍才饱。稷山人一日三餐离不了馍,只有吃馍,肚子才耐饿,干活才有劲。
过去,家家户户都蒸馍。蒸馍时,大盔里先倒一碗面,再放一种用玉米面发酵后做的酵子块,用温水搅拌成稀糊状,拿高粱秆做的箅箅盖住大盔。等面盔有气泡不住冒起,这表明酵水已经发了,可以再加几碗面开始揉面。
从大盔里拿出揉好的面团,放在案板,再狠劲地反复揉,增加韧劲,揉得光润如玉一般,搓成胳膊粗的面条,切成拳头大的剂子,再一个个揉成圆馍。放炕上捂住,等再次发虚后,就可搭锅上蒸了。灶膛内或碳或柴,用风匣扇着熊熊大火,蒸出的浓浓馍香味散发邻里。
过去农村人基本都没有钟表,等锅边一圆圈冒出蒸汽,点四指长的香,香燃尽,锅内的馍也就熟了。
或许因各家的酵子没有个统一制作标准,因此,蒸出的馍味,千奇百味,各不相同。不像现在用发酵粉,蒸出的馍一个口味,放长了易坏,吃多了倒胃。所以,有条件的话,还是用老酵子发酵蒸馍,才能蒸出传统馍的面香。
稷山人有句俗话:有事就有馍,有馍就有事。过什么事,就要蒸什么样的馍,不能乱吃。娶媳妇嫁女,要蒸龙凤馍、枣糕馍、角子馍、馄饨馍。祭祀则要蒸十二生肖馍、戏剧人物馍、食馍;做寿要蒸大寿桃馍;做满月就要蒸老虎馍、谷卷馍;走麦罢要拿花馍、白圆馍;七月十五要蒸人人馍;上坟要蒸子福、莲藕馍、老虎馍;过年要蒸好多的枣花馍、猪羊馍等,每个时节都是巧妇们大展身手的时节,谁家的馍蒸的美,一家人脸上都有光。稷山各式各样的馍,据说有数百种,有着鲜明的地方特色。我所见的稷山花馍,造型夸张生动,用色讲究,明快大方,风格粗犷,朴实雅拙,欣赏之余,又能做美食享用。
一方馍馍养一方人。稷山人过去出远门,必备一个馍布袋,馍歪馍好总是贴心食,装得满满地心里才踏实。其实,现在出远门带馍的大有人在,全国劳模、稷山籍名医杨文水每去外地,都带家里蒸的馍,饭桌吃的再好,回到宾馆总要咬几口馍,肚子才舒服,身上才带劲。
1990年我在广西大学进修期间,为吃馍,骑着破旧的自行车,在南宁市大街小巷寻找卖馍的,始终没找见,为吃一块馍差点崩溃。好在校门口有家小笼包子店,一礼拜就在那吃七八回包子,把包子当作馍解解馋。
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个稷山人去广州做生意,赔了钱,连回家的路费都没了。幸好临走拿的馍多,想了想,把馍晒干后,磨成粉状,包在纸裹裹,当祖传胃药卖,你别说,喝了的人都觉得胃病好了,比胃药还灵。用稷山馍小赚了一点钱,才算回到了稷山。稷山人与馍的故事忒多,下回再讲。
吃馍,对稷山人来说,是一种情趣,是别样的幸福。稷山人离了馍,还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