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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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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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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复念念

几场大雪过后,春节就到了。前日还是白雪皑皑的严冬,转眼间已是艳阳高照的春日。地上草色遥现,仿佛做了一场生命轮回的美梦。

和往年一样,母亲包了鸡蛋饺子,做了剁菜。从我记事起,这两道菜就是我们过年时餐桌上必备的菜肴。只是小的时候,摊鸡蛋皮子这道工序必定是我来做。现在,我长大成人了,母亲反而不让我做了,就连我想顺手给她的灶堂内添把柴火,她都连声拒绝:“你好不容易回来,这点事我一会儿做就完了,你快去坐着玩,别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她似乎把我当成了偶尔进门的客人,浑然忘了她是生我养成的母亲,我是她的女儿。她可能也忘记了,小时候每年临近春节,她都让我将家里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搬出来,在阳光下擦洗晾干等着客人们来坐。每当我想偷懒或是事情做得让她不满意,她必定会责骂生气。她有着湖北女人的利落和好强。当年,她将家里每个人,每件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又理所当然。

而现在,她竟然对我客气起来,她说:“你去玩会儿,马上就吃饭。”

她定是忘了,我也是泥巴里滚出来的女孩儿,当年也曾和她到田间地头,也曾踩着小板凳,在还不到一人高的灶台边做饭。

母亲做饭手艺很好,十里八乡都有名。村里谁家做事,都会请她去烧火做饭。她能干又泼辣,是个做事的好手,却偏偏嫁了我那老实木讷的父亲。当然,父亲的老实木讷是在外人面前,关上门,他们一场一场地干架。家中铝制的水瓢,铁制的夹火钳都是他们趁手的武器。我那时上小学,并不明白他们在家里干了什么。只记得两人乌鸡眼似的,一个满脸是大大小小伤口,一个头发鸡窝般地蓬乱。我去烧水,铝制的水瓢一舀就漏水,夹火钳再也夹不起松针,栎树叶等细小的柴火。

父亲是在他的父亲去世后,开始收敛脾气的。他开始任劳任怨,任由我的母亲使唤差遣。母亲炒菜,就唤父亲端菜。饭桌上全是薰了一个冬天的鸡鸭鱼肉,父亲热情地招呼我们:“吃菜,快吃菜,你妈做的。”在我们点头,动了筷子后,他才自己夹了菜大口地吃起来,他边吃边讨好地对我们笑:“你妈这菜做得好,你们多吃一点。”

他吃我母亲做的菜,我也吃我母亲做的菜。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得要多少虔诚的修行,才能让一家人一生一世共团圆呢?

肚子饱了,身子也就软了。当我依偎在炉火边小憩时,我怀疑母亲会巫术。她一定是悄悄在饭菜里下了某种不知名的药,才能让我这一年在外受的委屈,无人言说的暗伤,从里到外开始愈合。炉火熊熊,烤得身上心里暖暖的,四肢百骸开始舒坦起来。

母亲收拾碗筷,开始在我们身边絮絮叨叨。她说村里的老人,说隔壁的孩子,说家里的鸡鸭猫狗,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眼皮重极了,心里却一片澄明。我怀疑这是她的咒语。她还在不停地念叨,她笑着说她半个月前从台阶上摔下来,检查是骨折了,虽然腿脚都肿了,但是一点都不疼,甚至连给我们做一天饭都没有任何感觉。

父亲给她拔火罐,拔了一罐的淤血。

“你这个女人,真狠!”父亲骂道。不知是说当年还是现在。

灶间火苗高了起来,水壶咕咕作响。我们把红薯、甘蔗、花生、橘子一股脑地堆在炉火边烤。城里姑娘们精致摆拍的围炉煮茶,瞬间就如汉子般豪放粗犷起来,接上了生生不息的烟火气,这气息里水果的清香、泥土的芬芳,混成了一种独特的生命的力量,源源不断地从鼻尖沁入心底。

我的心底瞬间就有了底气,这是家给的底气。这种底气,让我们在年后能够勇敢地踏上征途,再次出发,去征战打拼,勇往直前地生活。

然后,再心心念念着下一个春节,下一个春天的轮回。

年年复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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