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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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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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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啊儿

我儿这回可真发啦!

已近古稀的老梁夫妇,盯着三儿用麻袋背回来的百十余捆百元现金,眼珠一阵阵地发亮。

儿呀,你到底走啥运啦,咋就一下整了这么多?!

啥运?手运呗⋯⋯儿子总算是时来运转一回⋯⋯这回,手像挖金似的,几乎没用半天功夫,就把几个月的损失给捞回来了。这不,刨去本金,还净赚百十多万哩!

哎呀,我娃真行,我娃真行!只是⋯⋯这多的钱,我娃是啥打算呢?

儿早就盘算好了!一会儿,我开车先把你二老安顿到县城的四星级宾馆去住着,回头就把这破房烂屋一扒,赶快盖上一栋小楼,等收拾完后,再接二老回来享受⋯⋯,老三说完想法,未等二老回过神来,便趁着兴奋劲,果真就把他们安顿在县城一家宾馆住了下来,二返身,立马叫人就把那几间破旧瓦房给搂平了。

梁老头的这片宅院,原本是生产队早先的饲养室所在地,“大集体”那会,因其给生产队看养了多年牲口,则对此一直留恋不舍,尤其是饲养室解散之后,他索性就将此处审请为老大及老二的新宅地,但老大老二都嫌丢人,死活不愿接纳此处,梁老头只得顺着他俩意愿,叫老大住在了村东原来的老宅,给老二在村南另划了宅地,老三当时还小,也不大懂事,便随老两口在饲养室将就下来。

虽说梁老头的这处宅院,是孤立于村边的一个场畔里,并距其他村户,相对还有点疏远,可在老三扒房破土时,此举还是引来三三两两的村人围观。望着铲车毫不费力地将房推成一片废墟,又迅速将地面清理干净,这阵势不仅惹得村人啧啧赞叹,更让老大老二眼红心热。于是俩人,便借关心盖房之名,不停向老三套起近乎,但没聊上几句,便将话题切换到了真实的目的上来。

老三,能给哥接济点不?我那个小店最近周转的不好,都好长时间进不了货了。老大翕动着嘴唇探问。

我说哥哎,二老虽说跟着我过,可我平日忙时,也从未听你过来照顾一下二老啊⋯⋯我情况现在是好了点,可这钱要借,也得借给有良心之人是不?老三翻了翻眼球,叠抱双臂,头仰拧向一边说道。老大闻听此话,悻悻道,好你个白眼狼,就当我放了个屁呗!

老大碰了钉子刚走,老二又登上门来。

老三,能给哥措腾点不?我那个厂子,都俩月没给工人发工资了。帮我缓解一下吧,到时我会加息返还。老二信心满满地说。

我说哥哎,二老虽说跟着我过,可我平日忙时,也从未听你过来问候一下二老啊⋯⋯我情况现在是好了点,可这钱要借,也得借给有良心之人是不?老三同样翻了翻眼球,叠抱双臂,把头仰向天空说着。

老二闻听此话,也悻悻道,好你个白眼狼,你不就咸鱼翻个身嘛,得瑟啥呢,就权当我放了回屁吧!

打发走老大老二,老三瞧着包工头领人开挖地基后,便摔给他5万元现金,随后驱车返回了宾馆。

你真把房给扒啦?可家里那些家什,都放哪啦?

面对二老关切的发问,老三一副自信满满且洋洋得意神态对父母说道,啥事都安顿好了,你二老只管吃好、睡好、逛好,等彻底养足精神,咱那房也就盖得差不多了⋯⋯到时,全都是些新赞赞的东西,你们就别再惦记那些破烂了⋯⋯反正,宾馆的费用我都缴了三个月的,你们就安心住吧!说罢,他又摸出两叠现金递给二老补充道,我这几天还要忙些生意上的事情,估计得过一阵才能回来⋯⋯他将相关事情交代完后,在一阵电话铃声的催促中,急匆匆离开了宾馆。

可是,老三离开不久,二老却就烦燥起来。因为,平素习惯简陋寒酸的他们,初被老三安顿在这奢华的宾馆时,倒还觉得处处新奇、舒坦,但住过几晚之后,或坐或躺在沙发和席梦思上所带给的那种绵软虚幻,却常令俩人整夜都惶惶不安。

这兔仔崽子⋯⋯感情是把老子撂这活受罪哩么!这地住不成,这地住不成,我得下楼给他通个电话,让他赶紧换个地方!几天后的一个早上,老梁头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颤悠悠地摸到楼下服务大厅,请服务员给儿子拨电话。然而,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回复: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

你看,这兔崽子真把我们陷在这啦!老梁头一回到房间,就把刚才情形,气鼓鼓向老伴说了。尽管老伴并不认同他的这种说法,可是,没过两天,老梁头的这种预感,还真就变成了现实。

先是包工头寻来宾馆,摔给他们一通牢骚,⋯⋯你们说说看,这地基都已打好,马上就砌墙了,可你娃电话咋都联系不上,这不干凉着我们左右为难么!干吧,钱不到位,材料没法购买,不干吧,咱把事给应承下了,又不能失信于人⋯⋯就是走,咱也得把事做到明处,省得让人在背后戳咱脊梁骨呀⋯⋯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寻到了宾馆,一见老两口,干脆就没给他们好脸色。其中一个戴墨镜的“长头发”,说出的话,却令他俩胆战心惊,⋯⋯你家梁三想躲是躲不掉的,除非把欠我们的二百多万赌债快点还上,否则,一旦被我们寻着,不卸只胳膊也得卸条腿⋯⋯。最后,几人在室内一番搜腾,搜去老三之前留给二老的两叠现金,这才扬长而去。

几经这番折腾,老梁夫妇像从天堂到地狱走了一遭,无论如何都在宾馆住不下去了。俩人急忙结算了宾馆的费用,出门叫了辆摩的,“嘣嘣嘣”地直向自己村庄摇去。

摩的颠簸着二老驶到原来的宅院时,望着已被填好了的地基,内心顿时泛起一阵五味杂陈。事既至此,无论如何也得有个落脚地方才行,于是俩人蹒跚着去了老大家里。

哎呀呀,二老这段在城里可把福亨大了,你看这红光满面的⋯⋯咋想起来我家呢?还未进门,老大媳妇就是一通热嘲冷讽,燥得二老脸更红了。老梁头嘴唇蠕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们想⋯⋯给老大说⋯⋯点事情。然而,大儿媳似有预见之能,仅以老大已多日不在家为由,轻松就将二老拒之门外。瞧着大儿媳没有丝毫接待的意思,二老只得转身朝老二家走去。俩人刚走不远,老大便从门内一个套间闪了出来,躲在媳妇背后,望着二老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哼!现在想起我了,你碎(小)儿不能成得很么,你们放着清福不享,跑我这干嘛⋯⋯

在去老二家的路上,二老的心情,同样是忐忑不安的。俩人知道,二媳妇虽也不怎么待见他们,但还不至于将他们拒之门外,只是这老二——平素就和老三针尖对麦芒似的关系不卯,还常因此迁怒于他们。现在,若见他们这个样子,指不定会怎样挖苦埋汰他们呢。俩人只顾埋头想着心事走着,怱然,从对面飘来一个声音说道,这走路都像在做梦似的,要当心点呐!

俩人定神一看,巧了,原是老大背着手,正从对面走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我们想⋯⋯二老原本想以这种方式搭讪老大,可话刚一出口,老大也似乎有预料一般,忙把话给拦住,对二老说道,这天阴得这么重,弄不好一会就是大雨,我去厂里看看那条看门狗给圈好没有⋯⋯你们还在这转悠啥,快回去待着吧⋯⋯总之,根本不给二老补充的机会,边说边扬长而去。

这可咋整?我们连个落脚地方都没了!老伴不由老泪纵横。

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求人不如求己,走,先回,回去再想办法!老梁安慰着老伴,拧身就朝自己那片早已荡为平地的宅院走去,老伴抽泣着紧跟其后⋯⋯

当老俩口刚到宅院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情急之下的老梁,忙从旁边抽出一根椽来,将其杵在填平的庄基地上,又从一旁扯过一块遮盖水泥的棚布,两人一阵忙活,最后总算搭了间简陋的安身窝棚。这时,天也完全漆黑下来。老俩口蹲在阴冷的地上,不住长嘘短叹,这些不孝的败家子呀,我养上几头牲口都比他们强啊⋯⋯但这凄凉的声音刚一飘出窝棚,倾刻就被雨声给湮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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