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老家,总要想起那棵硕大的香椿树。
大约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家搬新院、住新房了。我和姐姐、弟弟、妹妹欢呼雀跃,和爸爸妈妈一起搬家,欢天喜地地住进了新房。
可新院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母亲说:
“我们栽些果木树吧,熟了的时候可以吃的。”
那会儿我们家吃水果不是那么很方便的,所以大家一致同意。于是母亲先后在院子里栽了桃树、苹果树、石榴树、梨树和枣树。可是桃树和苹果树都没有成活。
一天,姐姐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棵小树苗,兴冲冲地要妈妈帮她栽到院子里。我问妈妈这是什么树苗,妈妈说是香椿树,嫩绿的叶芽可以吃的。我凑过来要闻闻那叶子的味道,却有一股刺鼻的怪香传来,我摇摇头走开,表示不喜欢。姐姐却说她喜欢闻那香香的味道,还说她在同学家吃过的,很好吃。妈妈在院中选好一块地,挖个坑,把那棵看似娇嫩的小树苗栽进去,然后再浇上水。过几天,妈妈从邻居家拿来一棵带刺的小树苗,告诉我们是花椒树。她在南墙根选了一块地把它栽下。
我不明白妈妈栽树怎么选的地点不同呢,妈妈告诉我们,栽树要看树的生长习性,香椿树喜温喜光,所以要栽在阳光充足的地方,而花椒树喜阴喜湿,所以适合在背阴处生长。妈妈还给我们讲了其它果木树的生长规律和特点,以及有关果木的种种趣事。例如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结果;例如枣树和梨树嫁接了结出的果实叫梨枣,苹果树和梨树嫁接了结出的果实叫梨苹果;有人把柿子树和苹果树嫁接了,结果结出的果实又苦又涩……如此等等,听得我们哈哈大笑,甚至流出了眼泪。
香椿树长得很快,到第二年春天,已经和我一般高了,棕红色的一点点嫩芽又肥又厚,油光油光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煞是可爱。姐姐每天都要看香椿芽又长高了多少,等着让妈妈给她做香椿芽拌小豆腐吃呢。我虽然不喜欢它散发出来的味道,但却喜欢看它那毛茸茸、嫩油油叶芽儿。一天又一天,香椿芽很快长大了,枝头上一片绿莹莹的、略带红色的叶芽儿,十分惹人喜爱,娇嫩的茎水灵灵的,用指甲一掐就断。妈妈把嫩芽儿连嫩茎一同掐下来,放在热水里焯一下,然后浸在凉水里,再捞出来,沥干水,切碎,放在盘子里;把豆腐切成小丁,拌上小葱、盐、味精,滴上熟油,同切碎的香椿搅拌起来,一道即简单又美味的小菜顷刻间做好了。
姐姐兴奋地跑过来,坐在饭桌前,享受着妈妈给她做的美味食品。妈妈招呼我们过来吃,可我们谁也不乐意,爸爸也连连摆手说“不吃,不吃”。姐姐一边吃一边乐滋滋地说:
“这样的美味你们不吃,真是太可惜了。”
妈妈也笑眯眯地附和着姐姐的意见,好象她们吃的不是普通的叶芽菜,而是稀世的珍馐美味呢。我的心里很不以为然,可嘴里却大受委屈:
“妈就是偏姐,光给她做好吃的。”
隔了几天,妈妈从外面采回一把叶芽说是给我们大家做菜吃,我一看,这不还是香椿吗?妈妈却说是香椿的另外一个品种,也叫甜椿,没有香椿的那种味道。说着她很麻利地做出一碟小菜让我们吃。嗯,味道还真是不错的!但是妈妈说无论从营养价值还是从味道上来比较,香椿芽都要比甜椿芽更胜一筹。妈妈的话还是改变不了我对那种怪香的抵触,所以一直到我外出求学,都没有吃过香椿芽做的菜肴。只有姐姐对香椿还是如此偏爱,每年春天,她都要采一把新鲜娇嫩的香椿芽做菜吃。邻居有爱吃的,妈妈也总是热情地为他们采摘。
一年又一年,我们在一天一天地长大,香椿树也由小变大,树干越来越粗大,笔直冲天,夏天的时候把骄阳都遮住了,整个院子凉爽爽的。大树周围每年都长出许多小树苗,妈妈就把这些树苗都挖出来,送给那些喜欢吃香椿芽菜的街坊四邻们。
外出求学,远嫁他乡,思念家乡的心情越来越浓,而思乡情又和香椿联系起来了。
先生对香椿情有独衷,他特别喜欢吃香椿芽拌豆腐,说味儿清淳,淡雅,是天下最好的美味。我们学校的许老师是个十分热情的人,他家里有一棵很大的香椿树,每年春天香椿发芽,他都会把采来的头茬香椿芽拿到学校分给同事们,知道我家先生爱吃香椿芽,分的时候总是多给他留一把,让他过过谗瘾。
先生告诉我,香椿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和经济价值,其蛋白质、维生素C含量居群蔬之首。除食用外,它还有许多药用价值。香椿的吃法也很多的,可以凉拌,如拌豆腐,香椿泥,拌蒜泥浇面吃;热吃有炒鸡蛋,烙饼,油炸椿芽;还可以腌制了做咸菜吃,如此等等。先生知道我不喜欢香椿的味道,所以每次吃的时候就给我讲一大堆道理,讲香椿芽如何有营养,如何好吃。他是专攻心理战术,很厉害。我在他的熏陶下,对香椿的味道不再是那么反感了,到后来我也真是经不住诱惑了,试着尝了一口,哈!还真像他说的,味道好极了!
我和先生走过了艰难的时期,就像我对这香椿的感情一样,由不接受到接受,由陌生到熟悉,到依恋,到相知相爱。现在我和他坐在餐桌旁,共同享受着这好滋好味的佳肴,心里充满了温情和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