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门课终于考完了,男同学们和以往一样地叫喊,一样地打闹,这个突然地爬到那个肩脖上,那个又偷偷伸出腿将另一个绊个嘴啃泥,接着就全都“嘿嘿嘿”地笑,白昊没有笑,可眉眼早从歪吊的困境里解脱出来,表情只是有些呆板,不过,表情一呆板,更有强者风范,更能忍耐住大起大落。
女同学们可是百分之六十在哭鼻子,差的哭没考好,怕被滚编外班,好学生们的进取心又无止境,答错一道二分题也急得跺脚扭腰,怕因为这次关键性的考试,被老师们排斥出重点区,不把她们当尖子,当苗子,好像她们差上一分比D考场甩零蛋的同学还气得厉害呢!
何小兰考下最后一堂就一头扑在枕头里,只是哭,只是哭,泪洇湿了枕头,枕头又沾湿了脸庞,睁着眼,她感到灰白的墙壁和顶棚,灰暗而又冷酷,明明的像朝自己挤夹,像堵死一切出路;闭住眼,又是一片无边的黑暗,黑暗中似有若隐若现的无数游丝,在自己周围缠绕盘结,似一张巨网,巨网转瞬又不见了。四周又出现了人形的黑影,黑影的脸形奇特,眉眼的四周没有边沿,嘴巴从无边的大背景里嘶嘶的张开张大,后来就看见了血......何小兰一惊,大睁开双眼......
何小兰只是气,只是哭,她没再想到要写诗,悲愤能出诗,那也得在痛定之后,这种时候,眼泪就是最好的诗,那就让泪水尽情地流吧,可眼泪积蓄也很有限,供不上悲痛时使用,后来就没泪可流了,没有泪水倾泻的悲伤,更加哽咽难忍,好象强忍剧痛而不能呻吟似的憋闷。
温米嘉也哭了两眼,可她来得快,去得也快,搓泪时,她怕弄肿眼皮,搓得很小心很小心,擦干了泪,生气也就正式结束,她说:“扯淡扯淡,”她觉得五堂课把她考得又累又乏,头昏脑涨,她又想到了放松,她试着朝大儿说:“扯淡呀,好赖就是个那了,气也不顶事,把身子气坏,眼哭肿,图啥,走吧,走咱们出去......出去......”她见姐妹们除沈来妮一脸单纯地静坐着外,都气软瘫了,都倒头在床上,把自己扭曲得不成样子,申茜后悔得直用脚跟捣床,说生生的跟上死韩巴顿,不是他,她就还能检查一回,历史地图就填好了;,周彩雯泣诉:“咱胆小,一有人干扰......就紧张,捣运鬼白昊,甚也靠人,数学、外语不行吧,连个历史、政治也背不会,这回算完了,五百分也上不去。”
郭东丽一骨碌坐起:“真是肥猪也哼哼,瘦猪也哼哼,俺们B考场的二等人们又咋呀!”
温米嘉冲郭东丽道:“你不算肥猪吧可也不瘦呀,像俺们倒不用活了,横竖‘滚动’不着你们。”
郭东丽嘴噘得老高:“米嘉你当然不用急了,有人替你跑嘛。”
“谁替我跑,和《篱笆·女人·狗》那插曲正相反,爹不是爹来娘不是娘。”
“龙一帆爸爸昨天下午还见和马主任在楼道里嘀咕嘛。”
“他那二公子龙风顺也够他跑了,算了,我早绝望了,胡乱领个毕业证,上个自费艺校算了。”
何小兰忽然又越哭越伤心,身子抽搐得那么可怜。王琴珍探过手去拽拽她,劝道:“小兰,不要哭了,你一哭,人也想哭,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其她女同学也都爬到何小兰床上劝慰,劝着劝着,就自己也伤心地哭了。
“哈呀,真真的女儿国里尽泪水,生生的鲁老师天天说《红楼梦》,培养了一伙林妹妹,算了,算了。”韩巴顿立在一零三号女床间隙里看着这么多女同学一齐哭泣,感到可笑得不行,明知大家哭,自己笑不合适,可是忍俊不禁,嘴角一撕,就笑出声了。他是来请申茜、周彩雯等在考场上帮助了他的几个同学出去吃饭的,可是一看,一零三号女生全在,就有些没法张口,不叫谁好看呢?
屋里来了一位高大的男同学,女同学们相继止住哭泣,搓干眼泪,端正了仪容,温米嘉首先绽出笑容:“大班长驾到,坐吧。”
“你们等考不上大学再哭鼻子也不迟嘛。”韩巴顿在申茜床沿轻轻坐下,“走吧,今晚出去......”
“放松?”温米嘉一下子来了精神。
“还敢放松呢,都前科累累了”,申茜盈盈泪眼里透着对韩巴顿的怨恨,“因为你,我少打十几分。”
“所以我来陪罪,请你出去吃饭,大家都去。”
“什么,吃饭?”温米嘉一听是吃饭,就泄了气,“我们需要的是精神安慰,不需往肚子里填物质。”
“你说差了,酒可是专门用来胡弄精神的,走吧,都去都去,”韩巴顿偷瞟一眼沈亚妮,使这“都”字有了特定意义。
“中学生是不许喝酒的,我们女生也都不喝酒。”郭东丽抢白一句。
这当儿,白昊进来了,一见韩巴顿,眉眼又歪吊下,朝女生们扫一眼,说道:“都在?”直直就走到沈亚妮床前,说道:“走,”接着又将歪吊眼斜住周彩雯,又硬巴巴的迸出两个字:“快点!”
周彩雯迟迟疑疑从床上撑起身子,说:“我,我不想去。”
沈亚妮见有人带头,也怯怯的跟着叨叨:“我也不想去。”
“不给面子?别跟我玩这外,走嘛!”
沈亚妮、周彩雯看看白昊,又看看大伙,千难万难地从姐妹群体分离出来,那表情倒好像是赴难似的。
白昊果断利落,把两个女同学请走了,韩巴顿傻愣半天,惭愧自己刚才的表现太粘糊,很想即刻就也斩钉截铁起来,可想好了很果 断的辞令,临张口了,又觉得不像自己的话。看了看剩在那里的姑娘们,觉得彼此都有些灰灰的:“走吧,他不请你们,我请,考了几天,也该出去补点营养了,灶上的饭要多难吃有多难吃,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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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我们是请剩下的,是吧?不去!”申茜又软软歪在被卷上,其她同学也都又沉湎在刚才的心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