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打开《魏书》,一千五百年前的历史风烟弥散又聚集在眼前。这其中,一段少有人提及的文字闪动着令人不安的寒光,指向平城之北。这冰冷遥远的文字背后,隐藏着帝国的一段波谲云诡、刀光剑影的往事,也印记着一个少年天子的无奈悲叹和斑斑血泪……
《魏书·太祖纪》载:“以所获高车众起鹿苑。南因台阴,北拒长城,东包白登,属之西山。广轮数十里,凿渠引武川水注入苑中,疏为三沟,分流宫城内外。又穿鸿雁池。”
北魏天兴二年(399年),意气风发的道武帝指挥大代铁骑,横扫高车部落,这次大战将高车人悉数俘获,战争所掳到的大批车马被全部带回到帝都平城,在平城北面的山野之中,高车战俘开始为皇帝建造繁华美丽的皇家园林——鹿苑。在这里,为了引来甘泉,战俘们日以继夜开挖水渠,从武周川引来清流,又疏浚三道沟渠,使之流经宫城内外。几年的紧张建设经营,鹿苑初成,这座皇家禁苑百兽生息,草木葳蕤。
从建成鹿苑,到后来的几十年间,这里清流奔涌,鹿鸣呦呦,春日草木萌发,鸿雁归池;夏夜万泉淙淙,风绕平城;秋来天似穹庐,黄花四野;冬至凿冰冲冲,雪山莽原,鹿苑在祥和宁静的时光里,迎接着宫掖中帝王嫔妃来这里游玩清歌,缘山采花;等待着英勇的大代男儿在这里策马驯鹰,骑射狩猎。
皇兴五年,也就是公元471年。这年8月,在和母后冯太后的角力中败下阵来的献文帝心有不甘,打算把皇位禅让给叔父京兆王拓跋子推,这一计划遭到群臣们的坚决反对,献文帝只好作罢。随后,在8月21日,他诏告天下传位给皇太子——自己的儿子,时年仅仅5岁的拓跋宏。逊位之后,献文帝拓跋弘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太上皇帝。两天之后的8月23日,拓跋弘便以“览习玄籍”之名义,迁居鹿苑,长住苑中还未竣工的崇光宫。
《魏书·释老志》中这样记载:“高祖践位,显祖移御北苑崇光宫,览习玄籍。建鹿野佛图于苑中之西山,去崇光右十里。”“己酉,上皇徙居崇光宫,采椽不斫,土阶而已;国之大事咸以闻。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建鹿野浮图于苑中之西山,与禅僧居之。”
看样子,年轻的太上皇帝似乎真的放下了名和利,爱与恨,不念情于世务,怀出世心虔修。然而,虽与禅僧共同住在这个佛寺里面,太上皇帝并没有真正退位,更没有潜心修禅,与之常常来往的不仅有沙门统昙曜等一众高僧,也有执掌军务的京兆王拓跋子推,大司马、 大将军、安城王万安国等军政要人。献文帝在这里时刻关注着国家大事,甚至指挥着军队的训练和出战。
延兴二年(472年)二月,太上皇帝献文帝戎装出京,在平城北郊带着将领们击退柔然的进攻;11月,献文帝又骑上战马,带领军队征讨柔然,一直杀到漠南,逼柔然后撤几千里。军务之余,他还像在位的皇帝一样时刻关注国计民生,颁布诏令。这让平城太华殿中的太皇太后极为不满,当年李奕被诛杀的旧恨隐隐作痛还未散去,如今献文帝的一举一动又如箭矢一般锋芒难避。垂帘之后的冯太后,娥眉如剑,目光冷冷。承明元年(476年),平城和鹿苑被一种紧张的空气包围着,这一年的六月甲子,朝廷突然发布诏书,命令中外戒严。诏书中隐约流露出来的肃杀之气一触即发,即将燃爆的或是一场夺权的军事政变,或是一场血腥的杀戮:
《魏书·高祖纪》:“承明元年……六月甲子,诏中外戒严,分京师见兵为三等,第一军出,遣第一兵,二等兵亦如之。辛未,太上皇帝崩。”
鹿野院石窟中的太上皇帝拓跋弘,已被调入平城宫中,6天之后,太上皇帝拓跋弘暴毙于永安殿,年仅23岁,谥号献文皇帝,庙号显祖,葬于云中金陵。
三十二瑞相,巍乎当阳;千百亿化身,森然在目。随着武周山石窟如巨幅画轴般在武周山麓徐徐展开,之后孝文帝与冯太后又在方山建起思远浮图,曾经桃李增华、也曾经鹰盘虎啸的鹿野苑以及崇光宫,至此沉寂,渐渐隐入时光深处,慢慢不为人知。
这样一个关乎皇权更迭、激荡朝堂风云的北魏林苑,到底在哪里呢?
二
我市知名的人文学者辛长青老师对北魏历史有独到的研究和见解。我的北魏情结就启蒙于辛老师。1994年在师范读书时,辛先生是我的历史老师,在辛老师的课上,我们不但听他讲辉煌的北魏平城、宏伟的云冈石窟,还听他讲“养在深闺无人识”的方山永固陵、鹿野苑、明堂,而当时,这几处遗迹还未探明,只见于《魏书》和学者的论文中。辛老师动情地讲述,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他讲到鹿野苑在平城北,是皇家禁苑,最盛时那里草木扶疏,鸟兽遍野,但这处禁苑在哪里?至今还是个谜。他那无奈痛惜的神情,更激发了我探寻北魏的兴趣。课后,同学杨勇说,要是像辛老师说的那样——在大同城北面,又离新荣很近,说不准这个鹿苑就是我们村子……他的一番话让同学们很兴奋,周日,同宿舍的几个同学骑了几辆二八“大火链”,从十里河畔沿着汽路拐入乡间小道,往小石子村一路行去。
冬日的小石子村是一座典型的塞外寒村,村子坐落在雷公山脚下,村民们依山而居,村里石头多,没有土地,进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里“一穷二白”。整个村子是在一个坡地上,到了村口,路渐难行,只能推着车子走,把车子打进院里,我们随着他四处看看。
颇为费力地爬过前面的山坡,看到不少杏树,杨勇告诉我们以前杏树漫山遍野都是,泉眼也多,树长得特别好,所以环境也好,野鸡、狐狸、狼、獾村里常见。可是后来慢慢开荒、开石料厂,杏树就被砍了不少,加上天天放炮炸山取石,生态就被破坏了。
继续前行,慢慢走上一处坡度平缓的小山包,这是一处较高的山地,可俯瞰村中。从山包走下来,往西,是旧村的饲养场,留着几孔黄土筑就的窑洞。再往西便是村小学,这里最早是娘娘庙,正殿和两间耳房,成了学校的三间教室。课外活动的场所正是以前戏台的台基。
杨勇说,小时候村中泉水特别多,水源充沛,学校的对面,是村里重要的水源地——大井泊,东西长30米,南北宽20米,里面的泉水,供全村取用,水泊里的蓄水还通过水渠引出,灌溉村里的两处果园。从大井泊再沿着山路向上走十多分钟,路过白草湾,这里是一个大的弯道,村民称之为大转弯,三条沟汇合在这里,藏风避气,风水极佳。一处已荒废的平台正在此处,平台之上,殿堂房屋都已荒废倾圮,正北石崖上,有一处石窟,一个羊倌在里面避风休息,羊群在石崖四周觅草,石窟正中是一尊尚可辨识的佛像,可惜佛像的额头、发髻被毁,只剩半个面部,窟外东壁有一尊轮廓尚存的佛像,当时我并不知那是菩萨像,西壁的那尊则已漫漶不清。数米之外西崖已经坍塌,似因石料厂在石崖背后天天爆破导致。平台上散落着不少旧日的石栏杆、砖瓦的残片。杨勇说起,小石子村旧时有三大姓——杨、姚、孔,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活,但在他的记忆中,从未听村里人提到过北魏的相关历史,更没人知道什么鹿野苑。当时的我们,唯一可以获取的一点历史知识都是从辛老师口中得知的,《魏书》等历史书籍更是无从接触,面对半山石壁上的窟龛、佛像,大家根本不知道那正是北魏旧物,也无法确认这里就是鹿苑和鹿野苑石窟。但那年小石子村之行,给我极深的印象。北魏到现在虽然历经千年,许多往事旧物已荡然不存,但我心中却隐隐感觉,这里一定和鹿苑有着某种联系。
2018年,为挖掘大同市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平城区政府策划组织撰写“北魏历史文化名人传记丛书”,我受大同市作家协会邀请,参与其中。得知我在搜集资料,关注和寻找北魏鹿野苑,记者赵永宏向我提起云冈石窟博物馆的老馆长刘建军,建议我向他了解相关情况。我也因此又获知一些鹿野苑的往事。
改革开放未久,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工作拉开帷幕,1979年刚刚被招收到云冈石窟文物保管所(云冈石窟研究院前身)工作的刘建军,有幸参与了这次全国文物普查。
历经一千五百多年,北魏旧宫故物渺渺,华堂林苑无迹可寻。寻找和确认更多北魏的遗迹成为刘建军给自己定下的工作目标。回忆往事,依然清晰如昨——每天装好介绍信,一点干粮,一个笔记本、一支笔和一把小铲,刘建军和同事推着半新不旧的自行车,踏上了田野考古、文物普查之路。
年轻的刘建军坚信,云冈石窟是北魏这个朝代在历史中的闪亮坐标,但绝不是唯一,与之同时代的遗迹一定还在时间的洪流之中隐藏着。
他常听云冈石窟老领导李治国说起北魏的往事和那些石窟、禁苑,也时常想起自己翻阅《魏书》,不时跃入视线的那个就在大同城北的神秘鹿野苑。在大同周边的村落踏查时,刘建军爱和村里乡亲拉家常,向他们了解村落周围情况、历史信息,遇到有价值的线索,他就记在本子上。虽然田野走访勘探十分辛苦,但每得到一条有价值的线索,那种喜悦足以洗去身上的疲惫。经过他们的走访调查,不少古迹走出历史尘埃,但是,北魏时代的遗迹却依然没有出现。鹿野苑到底在哪里呢?刘建军一次又一次在田野和古籍中寻找答案。
1980年7月,刘建军和同事踏进了故都平城北隅的小石子村。在村里老人的指引下,刘建军、白志宇、王晓刚、贠海瑞、王清诗和唐云俊等老文物工作者沿着小路,寻到村子北面的大沙沟,对山崖上的一处石窟进行了调查登记,把这个残破的石窟记录了下来,并以其所在位置小石子村命名,在普查后,公布名称为小石子石窟。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残破的石窟就是鹿野苑石窟,也没有想到鹿野苑就在他们的面前。后来《大同日报》发表了署名清诗、盛瑞、志宇与建军共同撰写新发现的鹿野苑石窟报道,之后刘建军自己又多次专门骑自行车到这里收集资料和考察。1986年2月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的《中国历史文化名城丛书·大同》一书中发表了鹿野苑石窟文章,专门介绍的这处石窟的具体情况。随后,在中国文物出版社与日本平凡社合作共同出版中、日两种文字的17卷本《中国石窟》学术著作中,李治国、刘建军共同撰写的《北魏平城鹿野苑石窟调查记》被收录其中。
原来,上世纪90年代我和同学们所造访的小石子村的那个石窟,正是刘建军先生考察确认的鹿野苑石窟!
鹿野苑石窟被找到了,那么,鹿苑的大致范围也就有了,眼前的小石子村就是鹿苑的中心,也就确定无疑了!
三
2023年底,与几位好友相约去小石子实地探访,我们从大同古城北门武定城楼附近的平城遗址一号,也就是平城的旧宫殿出发,沿着武定北路,经北苑路,大概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便抵达了平城区马军营街道的小石子村。我心知,小石子村就是当年的鹿野苑,所以此行满怀期待,自1994年来过这里,匆匆已过三十载,不知旧日山村变化几何,而《魏书》中那段惊心往事,更吸引我前往寻找曾经的北魏遗踪。
一路车行,路边闪现出一座土黄色基底的瞭望塔,这里正是小石子村游客接待中心,停车场路旁巨石上镌有红色“等你”二字,天空是明澈的大同蓝,四野阒寂,耳根十分清净,心胸也随之开阔安宁。清晨,塞外寒冷,深深呼吸一口清凉的空气,仿佛能尝到一点北魏的凛冽。
继续前行十分钟左右,小石子村口到了。迎面是一座石基木质门楼,石基仿明代长城墩台样式,垒石而成,木质门楼则仿北魏形制,屋脊正中央饰三角火焰,两端为鸱尾;檐下四组一斗三升拱、三组人字形叉手相间排列,置于普拍枋之上。檐下悬着平城魏碑书体金字牌匾“小石子村”,观之军堡俨然,魏风习习。
我们继续沿着山路往小石子石窟方向前行,山路积雪成冰。开车到大沙沟处,以前的白草湾已经被香客用土石填出一个不小的停车场,而当年荒废的平台之上,建起了一座庙宇。拾级而上,一座大雄宝殿将石窟遮挡包护了起来,大殿正壁石窟中,一尊大佛依稀可见,先前被砸掉的半个面部也被用泥土补上了残缺的部分。窟内的另两尊造像,只剩轮廓,无法判断,窟外东壁菩萨,或可一睹,惜唯剩身形,西壁菩萨已被时光、人事消磨几乎殆尽。
20世纪80年代,刘建军等人对此处的调查踏勘发现,此石窟现存洞窟11个,中间第6窟为造像窟,两侧各5个禅窟。通过对第6窟的调查,该窟无论从窟型、造像题材,还是雕刻手法等均与昙曜五窟(云冈第16—20窟),尤其是第20窟,极为相似,承继关系明显。第6窟坐佛样式和衣纹表现手法不但与云冈第20窟坐佛相似,而且与云冈第17窟南壁第2层东侧佛龛中坐佛相类;其胁侍菩萨与云冈第17窟东壁第2层南侧佛龛胁侍菩萨也极为相似。
造像窟两旁,沿着石壁,整齐分列着十个禅修窟,均略呈方形,穹隆顶,洞窟大小不一,窟内无任何雕饰,是典型的禅窟。东部禅窟保存较好,清理出的第1窟至第4窟,壁面规整,窟口略收缩。西部禅窟崩塌严重,第11窟前壁、西壁及窟顶已无存。第7、第8和第9窟内有孔道相通。从此处石窟的整体规划来看,禅窟所占比例之高为北魏石窟组合形制中所罕见,这也说明当时此处石窟聚集了一批坐禅僧。重视修禅是凉州佛教的特点,这样的建制十分符合凉州僧人的习教趣味。那么,主持建造此处石窟的与营造武周山石窟的是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昙曜。
献文帝禅位在当时即有“上(献文帝)迫于太后,传位太子”(《魏书·天象志三》) 之说。他当太上皇以后,也并未将国之大政全权放手,《魏书·刑法志》称:“及(献文帝) 传位高祖,犹躬览万机,刑政严明,显拔清节,沙汰贪鄙。牧守之廉洁者,往往有闻焉。”禅位后,献文帝不仅犹“躬览万机”,还频频阅兵、出征和巡行各地。这说明,献文帝壮年禅位,在崇光宫中“览习玄籍”,在鹿野佛图中“持戒颂经”,都是他韬光养晦的一种策略。 从这个角度来看,开凿鹿野苑石窟的政治意图就十分明显了。
《魏书·显祖纪》载:“(皇兴四年)十有二月甲辰,幸鹿野苑、石窟寺。”由此可知,鹿野苑石窟在皇兴四年(470)已经基本完工,献文帝于次年(471)8月禅位后徙居崇光宫。《南齐书·魏虏传》载:“宏父弘禅位后,皇冠素服,持戒诵经,居石窟寺。”可见,崇光宫与鹿野苑石窟是献文帝在当太上皇期间两个重要的活动场所。是不是可以这么说,小石子村在北魏时,曾是皇权的另一个政治中心。
站在鹿野苑石窟前,我们追怀平城在时光中逝去的辉煌,感慨着一个伟大王朝留下的灿烂艺文,也为在命运中沉浮的人事和权力之下隐忍的悲伤喟叹!
四
从北魏的斑驳光影、依稀旧梦中回到村中的“小寺街”,真如穿越时空。街头一道壮观的渡槽跨街而过,这是20世纪70年代修建起来的水利工程设施。当年“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场景一时重现眼前,似乎还能听到、看到小石子村的前辈战天斗地的呐喊声和忙碌的身影。
四顾看看,大道两旁挂着各色招牌、幌子,迎风招展,商家还真不少,有特色美食、土特产品和旅游纪念品,供往来游客打卡选购;集市餐饮项目相对丰富,目前入住的小吃品类有26个。路过一家“羊肉泡馍”小店,掀开门帘,温暖和鲜香扑面而来,满店洋溢着美食的氛围和气息,引人垂涎。商家是一位来自陕西的年轻人,穿着棉衣,脸蛋冻得红红的,正忙着搅动一锅鲜美的肉汤,他热情地招呼着我们,随后从热气腾腾的锅里熟练地舀好一碗羊肉汤,端给食客。出得店来,香气满衣。这些店铺有来自南北的特色小吃、还有适合本地人的塞上农家土饭、为年轻人特设的西式奶茶快餐。小寺街两侧的房屋还设置了豆腐作坊、黍谷磨坊、胡麻榨油坊、高粱酒坊、压面工坊等,均是前店后厂手工作坊,游客在这里可以体验一块豆腐的完整制作流程,亲手制作小包装特色小吃,还可以带回去馈赠亲友或自己品尝。
街中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有穿着滑雪衣来卧龙山滑雪场体验“雪山飞狐”的雪客;有穿着马面裙、拿着团扇的簪花仕女,仿佛她们是鹿苑里快乐的北魏女子;还有背包客,操着一口外乡的俚语开心地向故乡的朋友述说着在小石子遇到的快乐。
不远处的十字街心,是一座仿古过街阁楼,阁楼为砖砌台基,台基中部为砖碹券洞十字形通道,可四面通行,台基上部四周砖砌雉堞,其上又建面阔三间的二层阁楼一座,二层明、次间廊部均施木质勾栏,阁楼三层正南上悬黑底金字匾,榜书“林苑阁”。二层处匾额为“瑞气祥云”,下方石券拱门镶有石雕匾额“承明门”,由知名书法家冯少鹏题写。阁楼的另三门分别是泰常门、崇光门、太和门,楼上各面皆悬挂牌匾,或曰“日照春晖”“曙色清风”,或曰“云蒸霞蔚”“钟灵毓秀”,字体皆用魏碑书风,更添林苑阁之壮观。
站在林苑阁下,旧的小石子村已经焕然一新,让人有些茫然。依稀记得同学杨勇的家应该就在不远处。从林苑阁换乘电瓶车,来到卧龙山滑雪场,这里正流动着欢乐和清凉的风,中高级雪道上,雪客们踏霜穿雪,风驰电掣,这里的地形让我想起,正是杨勇带我们走过的那个小山包,如今这里已是欢声雷动的冰雪乐园了。
从滑雪场回林苑阁,路边村民有的等公交出村采买,有的坐在太阳地儿负暄闲谈。见一小卖铺,不意店中竟有53度的烈酒,价格也不是很贵,常说村酒醇烈,我们排出几文,沽酒一斤,想着在北魏的鹿苑中,弯弓射雕,盘马逐鹿,与往事酩酊成一醉。
林苑阁往北,就是由3栋建筑组成的“小石子驿站+农村文化商业综合体”,设计风格是上下两层的新中式风格,兼具住宿接待、酒吧、餐厅、会议、书吧、健身等功能。继续前行,便是小石子宿集,村中多坡,故而民居错落,而眼前的5个院落,简约素朴,高低掩映,院中还有老杏树,虬枝劲骨,真是一处宁静的田家。近前的一处院子门头悬有“山舍”牌匾,配有楹联,黑漆绿字魏碑书法,上联是:山水藏奇趣,下联为:舍得见道心,将山居之散淡与生命之豁达说的通透明白。屋后,营造者特意将旧日村中的饲养厂留下两孔废弃的黄土窑洞保存下来,与前后新建的民宿浑然一体又新旧成趣。再往上走,一处新建的戏台闪现出来,这里正是当时的娘娘庙,也是村中学校所在处,如今重建为“通光寺”。
回到鹿野苑食府,四层建筑依山形而建,以岩石为依托,整体建筑如巨石叠成,又似山岩腾挪,蔚为大观,其所处之位,正是当年的大井泊。
打开村中沽得的清酒,我们开心地举起杯来,从窗外望去,鹿野苑尽收眼底,小石子和鹿野苑在时空中,变幻着、叠加着,开启着新的光影与年华!
(原载《平城》2024年第二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