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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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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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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处长

春风把年给吹暖了,空气中透出温暖的气息。甲处长的心没有那么暖,退休的事,甲处长还在心里拧巴着。一退下去,一个月少拿多少钱,无权不说,还得回家做家庭婆。想起来就叫人恼火,甲处长的情绪波动得很厉害。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干到六十,什么男女平等,一点都不平等。

昨天晚上,甲处长做了个梦,梦见国家有了新政策:女的要到六十岁退休。甲处长高兴极了,连蹦带跳,笑出了声,结果把梦给笑醒了。甲处长懊恼极了,后悔笑得太厉害,梦被吵醒,甲处长宁愿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想起梦的情景,甲处长不由得脸上又出现了笑容,这是她这几个月来最灿烂的一张脸。

这些年搞行政,甲处长已经板惯了脸,她觉得这张脸太陌生,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甲处长毕竟是十几年的老处长,整理整理心情,不露声色的上班了,她不能让大家看出她的懊恼和郁闷。

办公室整洁明亮,副手小杨收拾完桌子,热腾腾的茶水已经泡好放在桌上。甲处长惊奇的看着这些,小杨已经好久没有给她泡茶了,今天怎么啦?也许是自己快退了,想到这里,甲处长心里热乎乎的。甲处长不惊不语,端起茶杯好好地享受起这杯茶来。她要好好过完这几天处长生活。甲处长拿起报纸习惯性的一张一张浏览,忽然一个小标题吸引了她:关于从三月一日起延迟女处长退休年龄的规定。甲处长心跳得咚咚咚,难不成,她的梦是真的。甲处长激动地再看了一遍题目。没错,激动中甲处长读完了那段让她终生难忘的文字。其中最主要的一句,即日起执行,已经办理退休手续的不再追补。甲处长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幸亏幸亏。

想到这里,她想起了乙处长。乙处长与甲处长都是二月的,乙是二月初的生日,年前就办了退休手续,过完年刚好不用上班。甲是二月底的,只能拖到年后。人运气好的时候挡都挡不住。五年,五年时间,多好呀!甲处长沉浸在自己的梦想里,不,是现实。

单位里可是炸开了锅,关于女处长退休的政策传的沸沸扬扬,关于甲处长的运气传的活灵活现,关于乙处长已经吐血也传的彻彻底底。仿佛一切都在人们的言行控制中进行,人们热闹的讨论着,热心的关注着,热情的追忆着。一时间关于人的命运,机会等等等等都被坊间传得离奇悬疑。

时间是一切事情发展的推进剂。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处长退休的话题变得越来越淡,以至忽然就没有人再关心和讨论这事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又转向踏青,看花,春游和老婆、孩子教育的问题上。甲处长的日子却和大家不一样,什么花呀,青呀,她都没有关心过,最起码是这个春天没有关心过。她在等待,等待那张正式的关于女处长延迟退休的文件。快两个月了,这颗定心丸还没有下来,上不上下不下。年前她已经给小杨交代了工作,这一个月来,小杨上上下下的忙,正式文件没有下来之前,领导上没有通知她继续工作。这么敏感的退休问题,领导上好像忘记了,没有人提醒她上班,开会,她如一个无事人一样,出出进进在单位,办公室。时间一长,她倒有些尴尬起来,问也不能,说也不是,一个多月了,文件还没有下来。她心慌烦乱,连日来都睡不好,在办公室如坐针毡。

尤其是最近,她听到了小道消息,她所住的省市不执行这次试点性的政策文件。这话在她心里挠了好几天,她无所适从。最近一次她去卫生间,听到里面两个人在说话:听说处里已经通知甲处长办理退休手续了,我们单位听从省上的文件,不执行本次试点性的退休政策。谁知道呢,跟我们有啥关系。听到这里,甲处长赶紧逃离了现场,生怕别人看到她尴尬局促样。她回到办公室拿出一张报纸胡乱翻看着,什么也看不进去,她努力镇静自己,几口茶下去,她平静了许多。好容易熬到下班,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回到可以藏起自己的家。这些年来她还是头一次这样的不自信。

甲处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延迟退休的事成了她的心事,这一段时间来都在折磨她。她甚至希望院里快快决定,哪怕通知她办理退休手续的决定。不,不可能,报纸上明明白白写着,甲处长还是希望自己能留下来,她不想像电影里那样,端着自己的东西就那样离开,她不甘心,她不可能甘心。

甲处长醒来的时候住在医院病房,那天晚上她生病了,烧到了三十九度五……。

乙处长来看甲处长的时候,甲处长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乙处长满脸关切,怎么就病了?身体是自己的,你看我,现在多好,每天去晨练,前几天还约了几个退休的同学一起去旅游,自由自在。过去把工作看得太重了,不值当呀!甲处长难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自从乙处长进门,她就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现在的局面真的很尴尬,难不成,她真的在文件没有下来之前要求退休。报纸上说了,本人可以提出退休申请。可是万一,万一要是真的,她就是那个最幸运的女处长。人生有几个幸运,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她明白,乙处长因为刚好在年前办理退休手续,已经后悔的不知道肠子都青了几回,这会说好听的。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也没法说什么。敏感的话题,谁都没有提及。就连单位领导来看她,也都没有提及关于退休延迟的事,都是回避性关心她的身体和病情。

她觉得自己真的病了,病得很重。虽然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可是仍然全身无力,每每夜里靠安眠药做梦。她真想就这样一直住下去,直到那个该死的文件下来。她不能也不愿意,在文件完全没有下来之前,就贸然提出退休。这工作生涯里最后的一赌,她宁愿用时间来折磨自己,也不愿放弃最后的机会。

一晃一个星期,甲处长病情平稳,大夫通知她出院了。她是真的想这样一直住下去,用回避来弥补她在现实面前的脆弱与无奈。接下来,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待在家里。儿子在外地,老公一上班,偌大的屋子空空荡荡,她不喜欢一个人在家。下一个星期,她又去到单位,继续,等待。

男处长丙下个月就到了六十岁生日,虽然到了年龄,丙也是不愿意退休,从丙抱怨的表情谁都能看得出,没有办法,丙已经接到了处室的通知,并准备办理退休手续。

甲处长似乎看到了希望,不通知她,应该意味着她是真的要留下了,因为,她的生日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甲处长暗自高兴,几乎已经恢复了正常,就这样不清不楚地又过了一个多月。甲处长甚至已经坚信,她是真的要延迟退休了。

就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早晨,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而平静下面却正酝酿着一股暗流,甲处长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她退休的那张通知书。

二零二零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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