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的时候,铃铛恰好七个月,我把他放在腰凳上。五月里,繁花已经退尽,院子里到处充满了生机,树木郁葱,鸟儿欢唱。铃铛不满足,我就又带他将小区外四通八达的路都走了,商业街、小摊贩,琳琅满目的物品充斥着铃铛成长的眼界。我们在大街小巷转悠,走得我腰疼时坐下来,他就又不满足地四脚乱蹬,哼哼唧唧,示意我继续。我一边走,一边又和他嘟囔眼睛看到的一切。
走着走着,铃铛会说话了,会走路了,会听故事了,长了不少见识。
逢周末,布鲁克不上幼儿园,我们三人就去后花园探险。布鲁克领队,铃铛跟班,我是第二跟班兼后勤保障。
后花园是几座连着的小山丘,十几年的树木已经长成了茂密的森林。沿着山路,顺着山坡,布鲁克走在前面,一会在一堆蚂蚁前停下脚,一会在蚯蚓旁立定,有一只西瓜虫滚来滚去,布鲁克蹲下来研究。铃铛看了两下,继续向前,跌跌撞撞,我急忙过去拽,他不乐意,继续跑。一只红蚂蚁跑到脚边,眼疾手快,他伸手捉了蚂蚁。布鲁克将探险得来的石头交到我手里,这个是恐龙化石,要保存好。又将一片树叶交给我,这个要做标本,同时交给我的还有几根木棍。
我将东西一一收好,沿着山脊石块铺就的小路,树儿向我们招手,风儿在竹林唱歌,小竹笋也长成小参天。布鲁克伸手摸一摸竹笋,奶奶,它都比我高了,上次见,它还没有铃铛高。我抓起手机给他俩和竹笋拍照。相没照完,铃铛又跑了,两个人走分岔了,我捉了铃铛,跟上布鲁克。驳了铃铛的意,他就哭,我只好抱了他哄,拎在手里的篮子都快要掉了。
探险着,探险着,布鲁克上学了,铃铛也上幼儿园了,我也变成了奶奶公主。
铃铛最喜欢我穿白袜子。将我按在座垫,把我的头发弄得乱乱的,扎上两个小辫。又弄一块花里胡哨的布,围在我身上当裙子,头上戴了花,胸前戴上钻石项链,把我打扮成奶奶公主。他是小王子,保护着公主,我们在森林里欢快地歌唱、跳舞。
一会功夫,我又变成去森林里觅食的食草剑龙,他是食肉霸王龙,我一进入森林,尚未吃草,就被他大大方方地吃了。
我还是那只食草的剑龙,那只霸王龙模型就在森林里嗷嗷叫着,饿得找食物,我这只剑龙就成了霸王龙理想的袭击对象。这时候,铃铛就从沙发上猛扑过来,他来自未来世界,或蜘蛛侠,或超人,那只再怎么厉害的霸王龙立刻被他镇压打倒。我这只得救的剑龙,可怜吧唧赶紧向未来的他俯首称臣,寻求保护。
我也是那只胆小的恐龙,独自一个出外找吃食,被风声、树影等怪物吓得四处乱跑,铃铛必是那些怪异的树影和风声。
布鲁克放学了,玩的项目更多了,我们在客厅捉迷藏,他俩藏,我找。我经常故意找不着他们,有时候会真的找不着,他们躲到了柜子里挂着的衣服后面。经常是铃铛忍不住就出声,被布鲁克一通批评,慢慢地铃铛也老练了,再也不轻易出声。
为了争夺玩具主权,他们也会闹矛盾,两个人拳脚相加,待到我要帮谁,另一个却又变了方向,合伙起来对付我。我孤立无援,只好投降。
疫情放开时,城市的上空都飘着羊,为了保护他们,我们二十多天没有下楼,没有出屋。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乐趣,我们三个人每天一起玩,除了捉迷藏、枪战,望远镜成了我们观察外面世界的秘密武器。一楼后花园有一座蘑菇房,里边好像有一个东西在动。那边树上有个鸟巢,那边地下有个影子在动,奶奶你回头去看看,那是什么。
夏天来了,一场勃勃生机正等着我们。抓知了猴是主要活动,布鲁克眼睛最亮,知了挂在树上,他一看一个准,一个傍晚我们就抓到几十只。布鲁克不吃这个,他用来做研究,看着那么多的知了猴,我会想起小时候烧知了吃的味道,嘴角至今还留有知了肉的余香。那时候,只有过年时能吃上肉,昆虫们基本成了我们平时打牙祭的嘴下肉。
成长着,成长着,布鲁克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铃铛已经会背诵小池、陋室铭,会唱歌、跳舞。我每天的任务接送一个放学,接送另一个放学。这种快乐的日子,让我想起老屋门前的梧桐树,开着紫色小花飘香的苦楝树,家乡的小麦田,儿时的伙伴,儿时的快乐,我仿佛回到了儿时,过着我的第二个童年。
二〇二四年六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