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父母盼我早日娶妻生子，继承香火。在我读高三时，父母便着急忙慌地张罗着给我说媳妇。

父亲说：“如果你明年再考不上大学，那就给你娶个媳妇，家里劳力多了，好好种地过日子吧。”

母亲说：“你现在上学，找媳妇容易些。人家女子还有点盼头，万一你考上学了，人家还想跟着你进城享福。等你考不上大学，当了农民，年龄也大了，到哪里去找好女子呢？”

我不愿意接受农村的包办婚姻，想以后考上大学，自由恋爱。父母坚持说先占个媳妇，心里踏实。我哪里拗得过父母哟，就随他们去吧。

七叔是村里的媒人。父母求七叔帮忙。七叔欣然接受，对这事很上心。不久后，七叔给父母说，邻村有位庄户人家的女子，初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家里务农。我们两家的家庭情况相当，就约定了相亲的日子。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上午，那女子和她父亲先到了七叔家。之后，我和母亲一起去见人家。七叔陪着双方家长在前屋聊天。那女子已经在七叔家的另一间屋子里等着。我走进屋，一看那女娃，觉得面熟，似乎是我初中的同学。那女子很羞涩，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一眼。我问道：“你不是大S吗？”那女子方抬起头，看了我几眼说：“你是林？”几年不见，彼此变化都很大，一时竟没有认出来。记得上学时，那女子个头就很高，现在愈发高了，皮肤也更黑了，很像老舍先生小说《骆驼祥子》里面的“黑铁塔”——虎妞，又黑又高的。既然是同学，我俩都不再拘束，聊起上学时的事情，相互打听某某同学的近况，相谈甚欢。

后来，媒人征求母亲意见，说女方家要先让我表态，他们后表态。母亲对那女子很满意，说我个头矮，干庄稼活没力气，就得找个头高、身体健壮的媳妇，那样才有力气拉架子车，能干农活，庄稼人就要找这样的媳妇。我当时的理想是考上大学，一辈子不再当农民，并不太乐意找媳妇，就是找媳妇，也不愿意找个“黑铁塔”，就表态说再考虑考虑吧。见我这边犹犹豫豫的，女方那边也不表态。这件事情就这样晾了一段时间，悄没声息地毕了。

因为这件婚事没有成，母亲很难过，在炕上躺了好几天，不吃不喝地，直怨我把一门好亲事耽搁了。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又托别的媒人，给我说媳妇。后来，人家介绍了另外一个村子的女子。媒人说那家人经济条件不错。那女子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是人很机灵能干，在镇上经营着一家小卖部，会挣钱，也会过日子。

还是约好在媒人家相亲。那女子长得白白净净、个子高高的。可能是她开店见的世面多，那女子很大方，问我家庭情况，又问我在哪里上学，成绩如何，理想是啥等等一大堆问题。女子的落落大方倒让我拘束起来。我紧张得都有点冒汗了。后来，那女子问我：“你的理想是离开农村，那万一你明年考上大学了，咱俩的事情怎么办？到那时候，咱俩可就不是一路人了：你吃商品粮，我还是个农民。那时候，咱俩的事情还能成吗，你不会变了心，一脚踹了我？”

“这……”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再说我明年也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到那时候再说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那女子看了看我，摇摇头说：“你不诚心。”

我急得脸红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母亲对这女子依然是很满意。这次，母亲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向媒人说我们很满意，只要女方愿意,就随时可以订婚。然而，人家女方倒不答应了，告诉媒人说，我没有诚意，以后准靠不住。

这件婚事又没成。母亲又着实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骂我不会说话。

接连几次相亲失败后，我已经对这件事情没有太大热情了，但是父母依旧四处托人给我说媳妇。他们对我能否考上大学，心里没底，说一定要在我高考落榜当农民之前，把我的婚事定下来。

“五一”时，距离高考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我学习很紧张。就在这时候，舅舅给我说了一个媳妇，是他村里的一个女子。舅舅说那女娃长得很漂亮，在县城一家酒店里当服务员。

在去舅舅家相亲的途中，母亲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和人家女娃说话，争取把这事情说成。

我和母亲到了舅舅家之后，舅妈就去那女子家叫人。很快，那女子和她妈来了。看到那女子时，我吃了一惊，天下竟然有如此美貌的女子，的确是个神仙姐姐。她似乎是喝蜂蜜水长大的，长相甜美。穷乡僻壤竟然飞出了这么美丽的一只金凤凰，实在是令人感到惊奇。我想起了《诗经·卫风·硕人》里的一句话：“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次，我真的是有一点动心。那女子美得令人窒息。我简直不敢看她一眼，说话也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了。

对于和我相亲的每一位女子，母亲都很满意，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见我很喜欢的样子，母亲高兴地让舅舅打听女方的意见。后来，舅舅说，那女子的妈说了，这事情不着急，等我高考成绩出来后，再定夺这件事情。母亲听后很失落，感觉这件事情不妙。

那一年，我考上了大学。这件事情就暂时搁置起来。父母也不再给我说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