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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坚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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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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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后 来

作者:肖坚勇

题记:小说取材于一位亲友被救和复苏的真实故事,旨在揭示爱的力量所产生的天人合一的结果。并用文学手法和色彩,抒发医护之情、夫妻之情、家人之情、亲友之情和社会之情对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70周年阅兵,好几个装备方阵都有我省军工的“作品”,其背后故事特别感人。为深度报道,我连续赶着采写,今晚零点前才把最后一个稿子传给责编,还没嚼了两块饼干就困了。早晨,习惯地伸手摸了一下身旁,又空了,妻子是高三的班主任,比我还忙。父亲老年失忆,母亲骨折卧床,国庆节没顾上看他二老,赶紧给保姆打个电话,保姆说两个人都没药了,那就到附近医院的方便门诊买吧。

我边走边寻思:今天补休,把药买上再去超市买条鱼,中午和妻子一同回老妈家吃饭,呵,好多天了。

亮绿灯、过马路,转上人行道,路过存车处,在快到医院门口时,眼一黑……

要说“起死回生”,那是后来……

(一)

刚刚通车的解放路,拓宽改造的更加“解放”,高架桥跨线飞虹,主辅路标线醒目,新路灯简约古朴,路边建筑也焕然一新。这条路上,最具特色的文化建筑,是一所有着百年历史的医院,医院的位置就在繁华路口。

周一早上是出行高峰,秋雨之中人流交汇、车流拥堵,斑马线上伞影晃动、乱步疾行。晨寒雨湿的街上,似乎少了一些喧嚣,多了几分匆匆。

十字路口一侧的便道通往医院,上班下班的、学习培训的、就医体检的、搀扶入院的、送衣送饭的,人来人往,形形色色。这时,一位撑着雨伞的中年男人在便道存车处,突然,仰面重重倒地……

这突发情况,旁边人惊愕的不知所措、瞬间悚立在原地,下意识地看他起来,而他却一动不动。围的人越来越多,围的圈越来越大,人行道水泄不通了,人们开始绕走自行车道,自行车道也拥挤不堪了,人们改走机动车道,本来拥堵的车道,被完全堵塞,信号灯已失去了作用。

这时,存车处大妈拾起倒地男人滚落的雨伞为他撑起,俯下身用纸巾擦着他脸上的雨水,一位戴眼镜的男子挤进人群,蹲下摸了一下他的脖子、翻了一下他的眼皮,立刻跪在满是泥水的地面,为他做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围观的人们,从惊呆中回过了神,有的呼喊着医院门口的保安、有的掏出手机拨打着120、有的朝急诊科跑去通知医务人员、有的向路口执勤的交警求助……

闻讯赶来的交警,一边用对讲机呼叫着流动警员前来支援疏解交通,一面从男子身上和包里找出身份证件和手机,做了记录,用男子的手机查找和拨打着他家属的电话……

这时有人喊:“来了来了!”人们看到:三四个穿着白衣的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向这里跑来,人们自觉的闪开一个通道,并帮助医护人员把他抬上担架车。那位满头大汗实施急救的男子被女护士替换了下来后,悄然消失在人群中。

出事地点距离急诊科不到两百米,保安在担架车前面一边护着,一边挥着手大声喊叫着:“让让让……让一让,让开!闪开闪开!”,女护士跪在速行的担架车上,继续做着心脏按压,交警和不相识的人簇拥着医护人员和担架车飞快地向急诊科奔去。

(二)

急诊科原有南、北两个通道,为更加快捷方便,在这次道路拓宽改造中,开设了临街的绿色通道,该通道直通抢救室。人们推着担架车冲进了绿色通道、冲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分一、二号两个区域,整个区域弥漫着消毒液和药剂的浑浊气味,屋顶输液导轨挂满了透明液体,大小各异抢救仪器的指示灯闪闪烁烁,响着“滴滴嘟嘟”的声音,显示着各种曲线和数字,抢救床排列着,床上的人插着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导管,医护人员们来来回回、快步小跑地忙碌着。

当担架车冲进来时,有两三个医护人员早已等候在那里。

“撤走车子!把担架放下!”迅速指使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精明干练的护士长。

急匆匆进来一个戴着厚片眼镜、满头白发的老医生,看了一下说道:“小秦,你通知交了班还没走的人,让他们赶快过来!”

“好的,陈主任!”秦医生转身跑去了。

分诊台护士拿着登记簿跑来急切地问:“哪位是家属?哪位是家属?谁是家属?”

现场没有人回应。

“他家属的手机无人接,这是他的身份证、手机和包。”交警说着把东西交给了分诊护士。转身对一起护送来的人说:“谢谢啊!我得走了。”随即敬了个礼转身去执勤了,大家回应了交警的谢意后,也纷纷离开。

分诊护士在登记簿姓名栏写了两字:郝云;在年龄栏填上了:54岁;在时间栏记下了:2019年10月15日8:09分……

从抢救室门外涌了进来六七个医护人员,他们都是下班尚未离开的人,大家见此情景,无须主任指使,便熟练地迅速投入抢救。

一位男医生替换下满头大汗正给按压心脏的同事,其余人小跑着推来了“心电血氧血压”综合监护仪、人工呼吸机、超声仪等抢救设备;有的抱着除颤仪、有的端着针剂托盘、有的拿着手术包,严阵以待地围在一起,时刻准备衔接下一个程序。整个“抢救一区”都是医护人员紧张忙碌、快步闪动的身影,现场弥漫着某种不祥的气氛。

“抽掉腰带!把衣服剪开!”这是护士长的声音。

郝云的外衣、T恤、背心和衣袖被全部撕开或剪开,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们快速地把所有监护仪的导管导线、敷贴都连接在了郝云身上,瞬间显示灯亮起、声音作响,全面进入抢救和监护状态。

护士们剪开衣袖,将一只胳膊裹上传感袖带,在另一只胳膊上静脉穿刺,注入了救命药剂———肾上腺素……

“切开喉管!把气管插上!”陈主任说。

麻醉切开、止血包扎、连接呼吸机,又是一阵忙乱,许多人的手机“滴滴嘟嘟”的乱叫,但谁都顾不上接听。几乎在同一时刻,张医生把“冰帽”给郝云戴在了头上,这个像头盔一样的“冰帽”,学名叫“头部低温治疗仪”是防止脑神经细胞坏死。

血气分析仪显示的乳酸值,已经达到了死亡临界值。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生命化学酸碱值,一旦乳酸中毒将无力回天。对临界值的处置不容犹豫,必须精准快速,加注碳酸氢钠平衡酸度,而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心脏按压分秒不能停息。

按压心脏的男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肾上腺素推了一支又一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监护仪上,可是,所有图表和数值的显示,都是外力按压的反应。最失望的是:在替换按压的间隙,只要外力停止,仪器曲线坐标和数字,或是直线或是“零”。

时间分分秒秒的跳动,气管插管、冰帽降温、血管穿刺和肾上腺素等措施,一环扣一环、一个接一个,应施尽施、应用尽用,依然是,心跳没有、呼吸没有、瞳孔还是很大,丝毫没有出现自律性生命体征。

被替换下来的一位医生边擦汗,边看手上的腕表,自言自语地说:“已经四十多分钟了。”

陈主任问:“第几支了?”他问的是肾上腺素。

“这是第八支。”做记录的护士回应着。

陈主任问:“家属来了没有?”

“联系了,堵车。”护士长说。

“电击除颤!同时继续给药!”陈主任说。

现场连续除颤,不停地推药。所有监护仪还是没有任何变化。正在做按压的男护士,仰起满是汗水的脸,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主任和护士长,并向他俩摇着头……

主任助理、急诊医学博士小闫,在陈主任耳边轻声地说:“不行了……”

资深望重的陈主任从事急诊医学临床和教学已有四十多年,是享受国务院津贴的专家,在建院一百周年表彰中他获得该医院“百年百名突出贡献奖”。可是,这位医德双馨的老教授,不幸的是今年春天儿子突发脑溢血,遗憾的没有抢救过来。眼前的情景何曾相似,他看到郝云僵木惨白脸上的眉宇间,滞留着一种善良和本分,表露着一种尚未完成的责任,还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泽意……

“再推!再推!缩短间隔时间,不一定3分钟一支。”主任的语气有一种像是豁出去的口吻。

第九支……第十六支……第十七支……

“超声再探!……”

急诊科抢救过无数条生命,也发生过许多遗憾,丰富经验、现实努力和科学仪器已经告诉了他们,遗憾往往是不可避免的……此时,抢救现场的医护人员内心的失望和遗憾已经产生,潜意识里随时准备离开这里,去接应新的常规急诊,手机似乎也可以接听了,抢救也应该到此结束了,紧张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秦医生突然惊叫着:“主任!你看这儿。”他指着超声仪显示屏上的图像。

陈主任和几位医生俯下身子看到:心脏偶尔出现微弱的蠕动……再看心电监护仪也出现了相应的曲线……

“停停停!停止按压。”

陈主任摘了眼镜又戴上、戴上又摘了,反复仔细地观察,他看到血压虽然很低,但是血氧饱和度闪烁着良性的指数……

他慎重肯定的说出四个字:

“自律搏动!”

郝云的心脏自己开始跳了……

(三)

教室讲台上,林老师看着一双双青春稚嫩的眼睛,用强调的语气说:“注意啊!《过秦论》里‘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是三个并列短语联合做‘意’的定语……”

这时,校办王主任在教室门外示意她出来一下:

“林老师,你可能是静音,电话打到校办了,你爱人摔倒了,在医院呢,你赶紧去吧,这里我安排。”王主任语速很快。

学校集团化体制改革后,拓展了两个校区,作为教学能手的林芳,还带着新校区的课,今天她在新校区授课。新校区距离医院公交需要半个多小时,此刻,她网约了一辆车赶赴医院。在车上,她掏出手机,看到有一二十个未接电话,多数都是郝云打来的,她判断可能不很严重,他还能打电话。但她回拨了多次都无人接听,她的心忐忑不安……

市区正修地铁,即使过了早高峰,车速也上不去。林芳焦急的几次都想下车走路算了,但实在太远了,不由地发出抱怨的声音。出租司机本来就不想走这条人车混行的路,听到林芳的情况,不能推脱,硬着头皮前行,一路上不停地按着喇叭,嘴里更是骂骂咧咧……

急诊科分诊台不停地电话催问:走到哪了?甚至说出“情况不好赶快来!”顿时林芳感到头蒙了一下,说不出话……

在林芳没有出现的这段时间,分诊护士拿着郝云的手机,查打了无数个电话,亲友们转传着赶到了医院。其中,林芳两个弟弟,来得最早,拿着缴费单在缴费处和抢救室之间来回跑了好多趟。

林芳下车后,踉踉跄跄地跑进急诊科,在抢救室门口,兄弟俩和亲友立刻向她围拢了过来。

“怎么回事?”林芳惊恐地问着。

这时,抢救室出来一位医生焦急地问:“家属还没来?”

“来了来了,这就是这就是!”亲友们应声向医生介绍。

秦医生很平静地对林芳说:“病人心跳、呼吸和意识都没有,情况很不好,家里要有思想准备。”

“大夫,他究竟怎么了?”林芳问。

“嗯——”郑医生略微停顿了一下说:“现在看来属于猝死。”

“那这是怎么回事呀?”

“原因很多。我们还在抢救,你不要离开,我们随时要与你通报情况。”说着转身匆忙进入了抢救室。

林芳一下有点眩晕,两位弟弟赶紧将姐姐扶住坐下。林芳脸色苍白,目光茫然,两个弟弟和周围的人心情十分沉重。每个人心里都思考着应对最坏结果的准备,但谁都不说,更不可能做着什么讨论,都低着头默默地等待着那个听天由命的结果,也祈盼着某种奇迹的发生。

抢救室门紧闭着,只要门一开,人们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医护人员的面部表情,似乎要从医护人员的脸上获得想要的信息。这一出一进忙忙碌碌的白衣身影,让人们的心情更加惶恐不安。

惶恐也不仅是郝云的亲友们,抢救室门外等候区,还有许多被抢救病人的家属,有坐的有站的、有蹲在角落的、还有卷缩在地面垫子上的,一脸疲惫和愁绪,东倒西歪在这个与性命攸关的环境里。

突然,抢救室两扇门全开了,担架车上白单子蒙着一个头在后、脚朝前的人,被推了出来。人们立刻起身围了过去,医生唤着一位家属的名字,一位家属颤抖着在大夫记录夹上签下了字,车子向旁边昏暗的特殊通道行去……紧跟在后面的是:“爸爸——爸爸——”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痛断肝肠的呜咽……

谁也没有想到,林芳突然起身向紧闭的抢救室门冲了过去。大家一下拥上去阻止住她敲门。“我要进去!我要看他!别拦我!别拦我!”刚才,这突如其来的场景,给林芳脆弱的心绪猛击了一下,大家安抚着她,让她重新坐下。林芳失声痛哭。

这时,好几位老专家匆匆进入抢救室,几分钟后又纷纷离去,出来时听到一位医生边走边与同伴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郝云家属!”护士喊着。随后一位花白头发戴眼镜的医生,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林芳和大家迎了上去。

护士介绍是陈主任。陈主任直截了当的说:“刚才心脏出现了间歇性微弱搏动,我们与心内、神经和呼吸的大夫会诊了一下,想最后试一下溶栓的办法,就是看看能不能溶解了心脑可能栓塞的东西,需要跟你讲清楚的是:溶的过程可能人就更不行了,二是溶了也不起作用,再就是即使有了生命体征,也不一定会有意识,还有就是费用也很高。”陈主任这番话的隐意是:即使活了也可能是“植物人”或者人财两空。

林芳和现场所有人的都听清了、也听懂了,人们都看着林芳苍白的脸。林芳噙着泪水,坚定却弱声声地说:

“我——愿——意!”

她,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人感动的潸然泪下。亲友们开始讨论用不用准备一下“老衣”,最后商定,还是再等等看,假如真不行了,也来得及。

……

听到要溶栓,林芳的两个弟弟争着要缴费,但两个人卡里的钱已经不够了。护士长听到后立即来到急诊药房窗口,对药剂师说;“我给你打个欠条,你先给我药!”随即护士长拿着药跑进抢救室……

溶栓的效果让郝云有了“自律心跳”,并从地面的担架上移到了抢救床上,让超常的75分钟抢救呈现了新的可能。躺在床上的郝云身边布满了各种监护仪,输液的钩子挂着许多液体,身上插着氧气管、血气管、输液管、导尿管等管子,这些急救设备像一双双战战兢兢的大手,护翼着疾风暴雨中,这枚豆状的灯芯。

(四)

林芳白天晚上守候在外面,随时听候医护人员的通报或交办的事情。从国外赶回来的儿子和两个舅舅交替陪伴着林芳。弟媳妇送来的饭,林芳总是吃两口就吃不下了,觉得不吃也不饿,吃点也勉强,情绪十分低落,有时候脾气还控制不住。

怎么这么晦气,好几天没有回家的林芳,一出楼门,就听到两个蹲在门口抽烟的人,带有偏激和亢奋情绪地嚷着:“唉,活人还死了呢,死人能救活?!”听到这话,林芳恨不得跑过去一口唾在他们脸上!她心情糟透了。

她提着一个塑料大袋子,拖着像灌了铅的双腿,终于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屋里空空清冷,花卉枯萎凋零,凄凄静静的没有一点生气,她有气无力坐下,看到电视旁一家三口合影上的笑容,不由泪珠滚落,一阵思绪涌上心来:

从与郝云彼此相识相恋,到孩子呱呱坠地,从花前月下到锅碗瓢勺,三十五年如影相随,相濡以沫,万万没有料到今天这个晴天霹雳。难道真要生离函谷、天隔一方吗?她擦着泪喃喃自语着:“他工作认真受了不少误解……我说要给他选保暖内衣也没来得及……”

她取出袋子里面的东西,当看到郝云那些被剪成布片的衣服时,一下将衣服蒙在脸上……哭的头晕目眩、哭的恍恍惚惚……

她意识里出现了许多情景:……她羞涩不安地等着他的到来,他们是第三次见面。他告她可能要晚点,说是会后还要座谈。他来了,他向她走来,他把他买的一束玫瑰花拿报纸裹着,都不好意思送给她……山,好高好高啊,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往上攀,云雾在山腰飘移着,快到山顶了,她说上去后她要给他唱一首歌……

……好像他在她耳边说,让把结婚时她给他买的领带保存好。她说他系上这条领带有一种“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的风度,她笑着说她有一种“秦罗敷”的感觉……

……白白的雪花,红红的灯笼,她办年货买了三瓶香油……她大声问:是谁把汽车开进教室的?……她呼唤他,他不回头……他穿着放羊人的大衣,还说身上很冷很冷……啊!从哪出现的绚烂的气泡……啊呀——!她一脚踩空掉下去了……

林芳惊醒了,这曾经的真实和刚才的虚幻,交织地萦绕在她的脑海,她不知道出现的这些过往和乱梦预示着什么,忧心又恐惧。

(五)

黄色的秋叶在地上徐徐翻滚,卖烤红薯的穿上了厚厚大衣,气温的变化和冬季的到来,给林芳和亲友们添加了新的愁绪。郝云的生命体征虽然略微平稳,但还是离不开呼吸机,依旧没有意识。

从急诊抢救室转入ICU重症监护室的第二天,心脏再次停跳,医护人员再次进行了连续抢救。急诊科、ICU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有这么个病人抢救抢救、没完没了的抢救。

重症室的内外环境,压抑的能让人窒息。林芳一次次看到ICU抢救无效的结果,也一次次收到郝云病危的通知,大起大落的变化和惊心动魄的刺激,让她心力憔悴,失去了时空之感,忘却了自我存在。她有时孤身凌晨三点从漆黑寒夜回家,都不感到害怕,好几天不睡觉都没有困意,走出大楼看到明媚的阳光,更是引发心酸,觉得大街上的人无忧无虑、谁都比她幸福……

常言道:屋漏偏逢连阴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医生再次下达病危通知书:尚未脱离危险的郝云,又出现了严重性药疹。由起初的红疹转变为红斑,又从红斑发展到水疱,最后出现了黏液性糜烂,那样子就像被烧伤一样,惨不忍睹。

林芳查网知道,药疹也被称为重症皮肤黏膜炎,它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三十五。对医生来说,抢救中使用了大量药物,出现药疹是不足为奇的必然。可是,如此的严重程度,医护人员也没有想到,而对家属来讲,如同五雷轰顶,将失望和不幸叠加成了一种绝望,妻子林芳被彻底击倒了……

危在旦夕的郝云持续救治,高烧不退的林芳在家输液。眼下,儿子、弟弟和弟媳们,既要在医院轮着值守,还要照看高烧不退的林芳,几人忙的四脚朝天。林芳总有一种冥冥的念头和内心的祈希,对此,她决不会散逸,更不会放弃!只“休整”了一周,略有了点精神就重新“上岗”了。

谁也无法想象,医护人员多么神奇,更无法理解郝云的生命力有多么强大,许多天来他险象环生,这次他又闯过去了。

……

冬至这天,郝云单位党委书记等领导来医院看望,除了慰问品,还送来了表彰郝云“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宣传报道先进个人”的荣誉证书。林芳陪着领导更换了“无菌服”进入了ICU。林芳俯在郝云耳边轻声地说:“你看,田书记来看你了。”并拿着红底金字的荣誉证书在郝云面前晃动的说:“这是你的荣誉证。”看到身上插着管子,体肤疮痍,呆滞无神的郝云,领导示意林芳不要打扰他了。

从ICU闪进闪出后,党委田书记安慰着林芳:“慢慢来,急也没用,现在稳定住就好,辛苦你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向组织讲。”

田书记把办公室主任递给他的红信封交给林芳说:“元旦快到了了,这是党委的慰问金,请你收下。”林芳眼睛湿润了,她再次向党委表示深深感谢!

(六)

新年第三天,查房后护士把郝云身上的管子基本撤除了,只有心电监护和输液滞留针还在身上。这个变化,让林芳心情好了许多。

一日,金色的阳光斜射入ICU病房,林芳把人们送来的鲜花整理后,放在了窗台,给这个压抑的空间添加一点温馨。这时,林芳仿佛听到有人唤她,她回头向门上的玻璃看去,没人啊,她开门看了也没有人。她拿着调羹走到郝云床边准备给他喂点水……突然,郝云开口说:“我在那里?”林芳“啊——”惊楞了!

她错愕地捧着郝云的脸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句……小兵,你再说一句!”她称呼着他的乳名,连续地追问着。她看到他的眼角流下了泪,林芳把脸紧紧地贴在郝云脸上,泣不成声。

……

郝云的苏醒成了急诊科和ICU医护人员议论的奇迹,成了医院的新闻,就连院门口保安、存车处的那个大妈都听说了,都为郝云祈福高兴。

几个月来,林芳一直没有敢告自己年迈的父母。今天,当林芳父母在康复科病房看到起死回生的爱婿时,激动的老泪横流。病房里悲喜交加、亲情浓郁,丈母娘提议要给医院送锦旗,老泰山随即琢磨了几句,分别给急诊科和ICU的题字是:

“全力抢救创造奇迹、感戴急诊精英团队”,

“救护生命职业崇高、科学治疗医术精湛”。

……

新冠疫情被综合控制,复工复产在科学推进;龙湖公园盛开着五月的鲜花,汾水两岸彰显着发展的生机;精舍之处绿草如茵,芍药牡丹姹紫嫣红。我在妻子的陪伴下,漫步在波光粼粼的湖畔,享受着晨光煦煦的暖阳,欣赏着公园晨跑、晨毽和晨舞的活泼景致。

我们感慨生活的美好,赞叹社会的进步,林芳说我像一台重装重启的电脑,又像是一只涅槃后重生的凤凰。是啊是啊!我感激而又复杂的心情,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芳,这些日子,听了你时断时续地讲述抢救我的过程,令我庆幸的同时,我还有这样一些感悟……”

“什么感悟?”林芳问。

“当然,对生命的理解,不同经历、不同观点和不同文化的人,都会有相对不同的解读。若从生物科学和医德秉性的角度讲,对生命的认知理解和对生命的应急呵护,没有比急诊、麻醉和ICU等医护人员更本能、更深刻和更担当了。你觉得呢?”

“肯定。”妻子毫不犹豫地回应。

“阿芳,我是这样想:人啊,你能主宰了之前,却无法主宰后来。生命若能重启,那一定是爱的量子超能。我们都说爱的本质是无私奉献,但有多少人能体验到,爱的结果却是一种吉祥和安康呢?就拿今天的我来讲,是医护人员的爱、社会的爱、亲友的爱……”我亲昵地抚摸了一下林芳的脸:“还有你的爱,才有了这个奇迹的发生。”

妻子的身子贴的我更近了,手挽着我更紧了。

2020年12月18日于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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