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坚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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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蒙有薄云，但晨霞照长了我的身影，街面还在宁息时，我就朝瘦西湖公园去了。仲春的扬州虽娇花盛艳，却云烟多变，走彩衣街时湿气渐浓、过四望亭后雾朵缓移，上大虹桥已是雨珠霏霏了，进入南门不得不撑起伞来。
时下的长堤，夭桃落粉，岸柳沉翠。半途，裤脚湿的腿凉，只好在“拂柳亭”避一避。湖面碎影流烟，楼台仙雾缥缈，俗话说，灯下思情，雨中遐想。
我赏过瘦西湖的晴湖倩影，更有幸在六年前见过她的雪湖奇景，今日又邂逅其雨湖，不禁连连感叹，更生弥弥遐思。人言，西子湖为“静”、玄武湖为“雅”，那么，瘦西湖是什么呢？
先说“瘦”字牵出得轮廓，沿湖漫步或摇橹行舟，都能感觉到湖之形状，好似一枚曲柄翘首的碧玉如意，亦宛如一幅绣锦蜿蜒的丹青画卷，走一遭，你一定会美得难言；再说草木亭廊的水岸，柳下鱼游弧线，荷塘碧叶滚珠，边翘呈迤逦，笛声绕蒹葭，深触此景，你颇感温润丝滑。
最为动人之处，唯独是系在瘦西湖中段的五亭桥，她像一弯芽月倒扣在水面婀娜的腰肢上，月弧的顶端绽放着一款莲花。这芙蓉，远似五朵携手的花瓣，近如五顶翻翘的荷叶，更不可思议的是，桥孔在缥缈的烟雨中眨巴着睡眼，那拱眉的流线，仿佛是粉黛佳人微醉时半张着嘴的唇线，柔姿如此迷人。
然而，翘腿点起一支烟卷再次赏品时，那瘦西湖柔中的韵味，来的越加浓郁婉约。春来，琼花树下羞涩依偎在腼腆的怀里，脸上的红晕暗示着手中的信物，湖水倒影着扭捏害羞的不离不弃，乃情愫情愫；秋至，春熙台前紫辉衬着红叶，丝竹伴着茶盏，养目晒金阳的老叟，摇头晃脑地吟着喃喃的声音，乃安泰安泰。
可见，瘦西湖就是一个字：“柔”。
雨停了，云散了……然而对刚才的遐思不放心起来。“柔”虽有润泽之美，但本真却是软与弱，只怨晴雨变幻、琴箫融景，我差点被瘦西湖这美轮美奂的“柔”性，蒙蔽了情理兼具之秋眸，束化于壮丽河山之一隅。试想，倘若乘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思舟，采信这罗盘上“柔”之刻度，那将行往何处？
此刻，既然春光再现、春湖如镜了，蓝天也更洁丽了，那何须仅仅顺延彩路散步？索性沿湖边儿踏行罢了……
碧水涌动着湖岸，撞在岸石上，溅卷起一波一波的水花；机船更是毫不客气地，任由翻起的白浪冲击着湖桥的桥墩；古老的大虹桥那坚实可靠的脊背上，滚动着形色大小、轻车重马的轮毂，他以三拱九鼎之力，承载岁月，韵流古今……
而支撑这一切“柔”美的根基，就是“千山万重石，莫笑他无觉”的花岗岩和大理石，他们把人们对“柔”的赞美，看做是自己与其相守以沫的价值，刚毅的存在，无怨且无悔……
我站立在莲花桥桥芯，敞开胸襟，眺望着白云悠悠的远方：既然瘦西湖柔似女儿情，刚如男儿魂，那她的秉性之源又在何处呢？
众所周知，瘦西湖以她谦恭低调的性格，是不太愿意标榜她的名门背景和高贵血统，除非你虔诚地与她接触、深度地与她互动，你才能感悟出，她是大运河千秋伟业的儿女，世袭着“治水凿河、贯通南北、安澜百业”的顶戴花翎；其水系根脉，铁证了她是承天接地的黄河长江的优秀子孙；她柔中有刚，刚中有柔的特质，遗传着“兴国坚韧不拔，御敌战无不胜”的独特强劲的基因，她与生俱来的灵动潜质，折射着万里长城的蜿蜒雄居和千里运河的荡气回肠……
哦，阴阳之互生互化，刚柔之互依互存，护国佑民，克敌制胜，则是国泰民安，山河无恙的文明精髓……
在湖畔茶社藤椅上，我抿了一口茶，叹道：品茗香、赏好景，太平盛世啊！
2024年6月12日
思于扬州、稿成太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