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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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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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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河怀想

合肥 孙先文

阴阴夏木啭黄鹂,绿色的六月,绿色的心情。

今年的高考刚结束,我又送走了一届学生,难得偷来片刻的逍遥。驻足派河边,游目骋怀,尽情享受大自然的视听盛宴。

傍晚时分,太阳被裹上橘黄色,没有了刺眼的光芒,稳稳地站在河边那排柳树的树梢上,河畔的金柳被拉长倒影水中,羞成了夕阳中的新娘,柔柔的光泻下来,给派河上三座大桥镀上一层华丽的金黄;特别是青龙桥的拉索和立柱在霞光中像金戈铁戟,直刺苍穹,煞是壮观。河面金光粼粼,像洒落了一河碎金,一两只在河里游弋的小船,像一坨坨金元宝在移动,点点白鸥悠闲地滑翔在河面上空,时而发出一声鸣叫,惬意而张扬。新建的派河大道宛如一条黑色的丝带飘落在派河岸边,让美丽的派河多了几分灵动和端庄。

派河从紫蓬山北麓,逶迤而下,越过芊芊莽莽的山林,穿过农田丘壑,一路奔流而下,上游河狭水急,喧嚣狂躁;宛然是个不谙世事的懵懂顽童。水流至金寨路桥,河面骤然开阔,河水也温柔起来,派河又俨然出落成了个娴静矜持的姑娘,她那妙曼的身姿在上派镇扭了个漂亮的“S”,款款地走向巢湖。

上派镇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是山那边的神秘世界,代表着热闹、繁华,从长辈那里经常听说派河,她也成了我魂牵梦绕的一条大河。上小学时,老师组织我们全班同学去参观派河大桥,当时派河上恐怕就这一座像模像样的桥,正值梅雨季节,洪水暴涨,汹涌的水流冲撞着桥墩,有雷霆万钧、万马奔腾之势,感觉到桥面在微微颤抖,从来没有见过江河的乡旮旯我们,看着距离桥面只有咫尺只遥的大水,既兴奋又害怕。参观结束后,老师要我们写一篇作文,我们班一个女同学写的作文,题目是“可怜的派河大桥”,写出了大桥在洪水面前的岌岌可危和她的害怕的心理,受到了老师的批评。我的作文正中老师下怀,获得了在全班朗读的殊荣,作文开头我就用了毛主席语录:水利是农业的命脉、人定胜天、与天斗、其乐无穷之类高大上的名言,老师很赞赏。我作文还有经典语句:派河大桥锁住了洪水猛兽,老师批注:拟人、比喻形象生动,现在想想,那位女同学的作文才是真情实感,我的作文在为文造情,像派河大桥的“大桥”一样,纯属浪得虚名。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的最大的河------派河;见到的最大的桥——派河大桥。

派河大桥的“可怜”不久就被验证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时期。我有幸坐上我们大队送公粮的拖拉机,当生产队队长雄赳赳、气昂昂带领送公粮的队伍来到派河大桥的时候,桥已被大水吞没,泛黄的水流漂浮着上流的水草和杂物从我们面前急速流走,似乎在嘲笑这群“人定胜天”的人们,我们只能望河兴叹,一队人马无功而返,刹羽而归。我对自己曾骄傲地写下“与天斗,其乐无穷”之类的豪言壮语产生了怀疑,

派河是我青春岁月里的一条河,注定了她是我心中一条母亲河。

81年高考,我又一次结缘派河,住在派河之畔一个旅社,那时正是派河的汛期,浊流滚滚,浩浩汤汤,派河大桥已显衰朽不堪,但它仍在急湍的水流中坚守岗位,供行旅之往来。

那年的高考作文,我清晰地记得,给材料作文——毁树容易种树难,下午考完数学,我刚到旅社门口,就看见一个老师摸样的人正煞有介事地说,今天高考作文应该从“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角度来写,反映“十年浩劫”给我们带来的灾难,我靠拢过去,那个人说,材料只是个“引子”,他从十年动乱摧残人才的背景,说到了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改革开放急需人才的现实,我越听心里越凉,感觉语文的半壁江山——作文已开始坍塌。考作文的时候,看完材料,我脑海浮现的是派河的洪水和家乡被滥砍滥伐的山林,文科学生自然会联想到环境保护,迅速将树木、河流、洪水连缀起来,一篇环保美文一气呵成,自认为应该是上乘之作,谁料到竟偏离了题旨,我一向自鸣得意的语文学科,竟考得如此不堪。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离开了人群,我独自一人走到派河边,无声的河水默默地流向远方,隐约可见河面上漂浮着一怪异的东西,似乎在嘲笑我,弃我而去,夜色已经淹没了大河,茫茫的暗夜里似乎只有派河对岸那几点灯光是温柔的。大有诗人张继夜泊枫桥失意落魄的人生况味。

那一年高考我折戟沉沙,派河见证过我的失败,派河流淌过我的忧伤。

派河是我青春岁月里的一条河,注定了她是我心中一条母亲河。

在农村工作了十多年,调入了上派一所学校,在距离派河很近的地方买下了一套居所,派河的晨光夕辉,绿色长堤,白色鸥鸟,长长落落的河水,渐行渐远小船,尽收眼底。临河而居,像在我窗前挂上了一幅水墨画,让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农村人接上了地气,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从教多年,早没了鸢飞戾天之心,骨子里的文艺气质让我对山水田园情有独钟。

语文教学,近水楼台,我喜欢教学生对家乡地名“说文解字”,一脉九派,派河,派者,支流也。对家乡地名的校本研究,学生兴味盎然,通过课外拓展,学生搜集:山南,大潜山之南麓;官厅(停):文官下轿,武官下马;花岗:鲜花盛开的山岗,或者“叫花子”聚集的地方;丰乐,谐音“凤落”,凤凰曾栖息的地方。家乡的地名有着浓浓的历史文化底蕴,反映了我们肥西的风土人情,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这番研究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教育的根基就是传递一种爱,爱家乡、爱祖国的大爱,有了这样的爱,学生的知识技能才有意义;有了这样的爱,学生修身齐家才有不竭的动力。

对家乡地名的探究,让我的学生一发而不可收,学生虽然没有考证出大自然在什么年代造就了派河,但他们知道上派镇早年肯定是因河而建的,水是一座城市的灵魂。遥远的新石器时代,我们的先民就在这里繁衍生息,这里的水孕育了古埂岗文明,古人亦云:“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纵观古代的城市选址、规划布局受风水思想影响非常之深,讲究藏风得水,依山居藏风,依水居可赖生存,町通舟楫,而后可建。水孕育城市的生命,酝酿城市的灵气,蕴藏着城市的历史。自古以来,派河就与我们的地域文明是息息相关的。

在上派教书的许多年里,我时常带学生来派河边写情景作文,学生写这样的作文,情感真挚,文思敏捷,语言流畅,没有了往日无病呻吟之态。我也“老夫聊发少年狂”,写起了“下水作文”,把对派河美景的感受诉诸笔端,其乐无穷。

派河随着大时代的脚步也在悄然发生变化,派河这条黄金水道正在为我们地方经济通江达海流光溢彩,港口、码头初具规模,老大桥早已告别了一个时代,一座座现代化的新派河大桥飞跨两岸,或古朴典雅,或现代时尚,派河带给了我们一个个惊喜,青龙桥、金寨路桥、翡翠桥早已相继竣工通车,连通了几条高等级公路穿城而过,一座现代化的上派新城正在崛起。派河滋润的上派已与省会合肥无缝对接,华灯初放的夜晚,派河上的几座大桥熠熠生辉,倒影水中,星河灿烂,几座大桥的彩灯和沿河公园的饰灯相映成趣,让人感觉进入了如诗如画的境界。疏浚后的派河两岸,伟岸平展,坡度优美,花草树木,杂植河堤,远远望去,红绿错杂的彩色堤坝护卫着派河。堤坝的下面还有亲水小路,方便游人临水游览。沿着河堤建成了健康主题公园,合肥有“环城翡翠”,这里有“绿色长廊”,为派河平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花丛里、树荫下,河边景观小路上,常看到休闲健身的人们,有练太极拳的、有跳广场舞的、有悠悠散步者,有垂钓者、各得其乐,享受都市生活的惬意和闲适。我常来老大桥最热闹,听一群大爷大妈唱歌,他们唱的多是“红歌”,字正腔圆,情真意切,表达他们对一代伟人的敬仰和对激情燃烧年代的追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珍贵记忆。我虽然对红歌时代记忆不深,但对那个民风淳朴、政治清明的年代还是心存向往的。

每年梅雨时节,我都要特意来派河边走走,今年的梅雨来得早走得晚,大水汹涌而来,我又来到派河边,派河上的几座大桥岿然不动,去年我开车去滨湖,看到中派和下派也建起了大桥,印象最深的是环巢湖大桥-----派河大桥,造型优美,翩然凌空,像浩渺的巢湖水面上腾起的一只大雁,那是 “大湖名城” 的上空一只鸿雁,在执着、勇敢振翅飞翔,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们面对河川的感觉,确乎尽为这两句话所道破。站在派河之畔,要比站在那大海之滨更能感受到"永远"二字的涵义,

派河是我人生岁月的一条河,注定了她是我心中一条母亲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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