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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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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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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故事多

小 镇 故 事 多

          合肥 孙先文

离开山南二十年,现在每次“去山南”,我都习惯说“回山南”。文字是有温度的,一“去”一“回”,冷暖自知。这让我想到了贺敬之的《回延安》:“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

山南镇,舒、六、合三地接合处,北连紫蓬山国家森林公园,南临丰乐河,因位于大潜山南而得名。

山南中学坐落在镇东边一个高高的山岗上,这里办学条件得天独厚,它远离集市,独立宁静。农田、村庄、小松山环绕四周,一派田园风光。省道杨桃路穿境而过,交通便捷,距离省城县城也就几十公里路程。山南中学虽是一所农村中学,但办学历史悠久,人文积淀深厚,考出过多年县文科状元,声名远播。有这样的文化底蕴,山南中学在同类学校中的升学率也是数一数二的。恢复高考制度后,从山南本土走出去的大中专师范生,回归桑梓,反哺教育,让这所老学校焕发出勃勃生机。

早年在山南中学求学的时候,我听老一辈说过,山南镇始于宋朝。“山南大庙”,闻名遐迩,相传为鲁班所建,多次毁于兵燹,又几度修复或重建,曾香火旺盛,庙会也盛况空前,文革后渐渐衰落。山南的古老,我只见证过老街的一口古井,青幽幽的石板老街,兀自立起一口井,一眼泉水,清凌凌碧汪汪,终年不竭,井口的护石让岁月打磨得圆润光滑,井口边沿绳索勒下的沟痕深过手指,朴拙沧桑。听山南街上同学说,井底有个水娘娘,美艳绝伦。你扒井口喊几声,她就回应你几声,有时还能看到她狐媚的面容。据说这个水娘娘曾在山南镇东面高岗松林里与一位秀才幽会,从此就杳不知此所往。我曾和几个同学慕名探寻水娘娘,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了一口深不可测的老井。

水娘娘和秀才幽会的高岗就是现在山南中学所在地,看样这里也曾是浪漫之地,风流之所。

88年,分配和调进山南中学八位新老师,宝老师、萍老师、文老师是因为爱情调到这僻远的乡村中学。“数学才子”宝老师从省城市属学校调来山南中学,让许多人大跌眼镜,又一次证明爱情的力量是超越世俗功利的。那时的“校园爱情”修成正果的比较多,不像现在的校园爱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那时的“异地恋”也没有现在这样“步步惊心”,难以维系。一张车票,来来回回;一封情书,往往返返;一件毛衣,慢慢编织,爱情也就这样一天天生长,枝繁叶茂,不可动摇。一对情侣从认定对方那一天开始,就锁定“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终极目标。忠诚不是“傻”,它是对感情的尊重和自己的尊重;忠诚不是“痴”,它是一种高尚人格的提炼;忠诚不是“呆”,它是一种道德和一种责任。

在山南中学教书的日子过得云淡风轻,不需要坐班打卡,不需要参加没完没了的培训,不需要大会接着小会开个没完,不需要节假日送孩子参加各类培训班,更没有闲钱去打听投机理财的产品。学校粗放式管理,我们粗放式教学,学生上完课,没什么作业,可以尽情玩乐,教师上完课也不要批改成堆的作业,可以种菜、钓鱼、打球、谈恋爱。谈恋爱是当时分到乡下中学小年轻们的一件大事,也是一件难事。那时找对象有个重要的条件,女方必须是商品粮户口,有商品粮户口的妈妈生下的孩子才有商品粮户口。商品粮户口在当时是婚姻的金字招牌。有了这个招牌,粮油等生活日用品的供应,招工考学,相亲择偶都方便得多。农家子弟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吃上了商品粮,如果不找个有商品粮户口的女朋友,下一代又变成了农村户口,那不就又打回原形了吗?

我曾给年轻单身教师支招,谈恋爱应该主动出击,不能守株待兔。守株待兔,得到的兔子往往是“折颈而死”的,追到手的兔子才会活蹦乱跳。求偶的过程也是一次妙不可言的浪漫之旅。我还引用了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大谈“拿来”、“送来”“抛给”的不同。我以过来人的身份,添油加醋,煽情撺掇,直说得天花乱坠。小年轻们伸长脖子,洗耳恭听,仿佛在聆听一位爱情大师面授机宜,一定能获得独门绝技一样。

学校有个小年轻叫石松,看上镇上一个供销社的营业员,她是商品粮户口。这个姑娘短发,瓜子脸,白皙的脸上总挂着笑容。夏天的街上,她戴着白色遮阳帽,穿着月白色的确凉小褂,白短裙,白运动鞋,往哪一站都是舞台中央。在那古老的街道里,她显得是那样的清新脱俗,清水出芙蓉,有一种纯天然的漂亮,那时还不兴“纯天然”这个词,因为那时的“纯天然”就是老土。我记得当时在镇上,烫发,高跟鞋,穿红着绿才为时尚。石松受过教育,是文化人,返璞归真,一眼就看上了这个“纯天然”姑娘,这个纯天然的姑娘叫采薇,连名字也诗情横溢。石松得意地说,就冲这名字,她对象不从山南中学这种书香的地方找,她到哪里去找?石松喜欢她的名字,当然更喜欢她这个人。

看上人家姑娘,石松就像丢了魂似,一没课,就往供销社跑,装着去买东西。牙膏和毛巾都买了一大包了,也没有和采薇搭上几句腔。每次石松买东西,采薇都大大方方,公事公办,不肯多说一句话,多笑半秒钟。采薇的言谈举止没有给石松留下任何想象和发挥的空间。女人越矜持,男人越来劲。岩松跑了一个暑假,一无所获,他只能朝思暮想,梦寐求之,用山南一句土话来形容:心急就跟猫挠似的。

暑去秋来,在一个秋阳朗照的傍晚,我看到石松牵着采薇的手在路边散步,乡镇中学谈恋爱有这样的风景,在当时也算是很高调的了。我问石松是怎么得手的,他笑而不答。多年以后他告诉我,有几个同学帮忙撮合成的。我说,谈恋爱是自个的事,别人怎么帮?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诡秘地说,采薇上下班骑自行车,必经小松山,那里偏僻阴森,我那几个同学埋伏在那里,装成小痞子,等采薇下晚班路过,他们就跳出来吓唬她。我说,这种恶作剧,事情被戳穿了,人家姑娘会更膈应你的。石松笑着继续说,我就在三同学跳出来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一个健步冲上去,挡在采薇前面,摆出霍元甲打败俄国大力士的威武姿势,我那三个同学按照事先编排好的的剧情,一拥而上。我三拳两脚,干净利落地把他们撂倒在地,他们连连求饶,惊呼“英雄饶命”。后来我安抚惊魂未定的采薇,保驾护航,送她回家。她父母夸我,有文化又有武功,真是文武双全。后来,我每天放学都守在小松山那里,顺理成章地天天晚上送采薇回家,日久生情,她就成了我的女人。最后石松带有揶揄口气对我说,老大,你支的招太教科书了,不管用。还是土办法管用。

多少年后,采薇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们问她有没有找石松算账,她大度地说,我早就知道石松那点小心思,哪有一个月买十几只牙膏十几条毛巾的?我知道他后来走火入魔了,才搞出“英雄救美”的歪招,虽手法拙劣,但动机纯洁,念在他后来天天守护我回家,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山南中学一群单身小年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几年都恋爱了。清一色找到了有商品粮户口的女朋友。时过境迁,我在想,八十年代的大学生美誉度还是很高的,在乡镇婚姻市场还是很有竞争力的,婚姻也折射出悠悠古镇有尊师重教的文化情怀。

86年,我到了结婚领证的时候了,当时结婚领证,首先需要个人向组织申请,经组织同意签字盖章后才能去镇上办理手续。组织上告诉我,要开校长办公会研究决定,要我等候通知。我一等再等,组织上迟迟不给答复,我很着急,一催再催,组织上说,我们最近很忙,还没有研究到你的个人问题。组织上的拖延,严重影响我国庆旅行结婚。说是旅行结婚,其实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旅行,是我没钱图省事罢了。旅行前,老同学给我放了几串鞭炮,我和未婚妻(当时不兴叫女朋友)去合肥的映山红旅社住了几晚,逛逛省城。然后,老家请了几桌客,学校请了几桌客,我们“官宣”:结婚了!

现在每次参加80后90后的婚礼,我都感慨万千。婚礼排场之大,气势之盛,环节之多,才艺之高,令我咋舌,我想新郎新娘不进行培训也难以完成结婚大典。

时代的沧桑巨变,让我更加怀念山南小镇的浪漫故事,小镇宁静而温馨,爱情执着而狂野,日子简单而快乐,校园自在而惬意……

山南小镇的故事就像一坛陈年的老酒,历久弥香,回味悠长。

青春浪漫的岁月就像一条奔腾的大河,逝者如斯,滚滚向前。

山南小镇,岁月安好!

山南中学,静守高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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