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 孙先文
小山如黛,大湖如镜。
紫蓬山和巢湖之间,冈峦起伏,花木错杂。这条庐西大地上的森林走廊,宛若庐州南门一条锦绣彩带,装饰着大湖名城,点缀着创新高地。
花匠老解,家住三岗,正是这条彩带最为浓墨重彩的地方。
爱花是人类的通病。老解爱花成癖,早年在城南中学教书,教学之余,喜欢莳花弄草,颇得养花育苗之道。学校重大庆典,总要请出老解养护的镇园盆景来压压台,老解的花草给老解长了不少脸。
退休之后,老解干脆离开了拥挤嘈杂的城市,回到了花木繁茂的三岗老家,一头扎进了他的花木王国里,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退休生活,清静快乐。此时的“花木”成了他厮守的学生、朋友和亲人。村里人称他“花痴”。他说,我不是“花痴”,我是“花匠”。以前我培育的是国家的花朵,现在我培育的是家乡的花木,用的都是一样的“匠心”。
花匠老解把房前屋后都种上奇花异卉,他给自己的小屋起了个诗意的名字——花匠小筑。晨光熹微,他着一身白色金丝绒,在花团簇拥的庭院里练起了太极。太极像一首优雅的古典音乐,只配在花木泉流的意境里流转,老解静静享受这份恬淡,从容,轻灵,平静,松柔,开阔……
老解痴迷着花草,兼善太极,仙风道骨的外表下藏有养花育苗的绝世真功,他养的花千娇百媚,仪态万方,自有一段风流韵致;引得远近村民啧啧称赞,就连远道的客商也频频造访。
花匠老解,晚景美好,美中不足,鳏居多年,始终没有遇见灵魂伴侣,许多热心人给他牵线搭桥,有风韵犹存的少妇,有事业有成的剩女,还有仰慕他的女大学生,老解都没相中。
相过老解的女人都说,老解高冷,不食人间烟火。
村里的男人们都说,老解有病,得治!
老解不管闲言碎语,早晚埋在花丛里,忙忙碌碌,哼着小曲,没事人似的。远近的人都说,三岗有个神叨叨的“花痴”。
花木之乡,爱花懂花的人很多,“花痴”老解的不同在于把养花上升到了文化的高度。他根据花卉的特点、习性和传说典故,赋予的各种不同的人性化象征意义。老解说,赏花要懂花语,花语构成花卉文化的核心,在与花卉交流中,花语虽无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其中的涵义和情感表达甚于言语。
老解毕竟是文化人,早年毕业于师范大学,文化底蕴是村里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同村的花友老王嘲笑老解写的“花语”,你就会拿那些花里胡哨的“馊话”去蒙人。
东方风来满眼春。老解家乡三岗利用优越的区域环境,丰富的苗木资源,田园的乡村景观,迅速发展成为国家级苗木花卉专业市场——中国中部花木城。
五彩三岗,一路走红。昔日的“东阡西陌行人少,多少冈峦生蔓草”的穷乡僻壤华丽转身为“花木之都”。花木交易成了村民们的日常。县城的,省城的客商纷至沓来,花友老王一天卖出去一万多元树苗,赚得心花怒放。老解不为所动,依然养他的花,种他的树,打他的太极拳,哼他的小曲。
花艳不怕巷子深,“花痴”老解不久名声大振。许多客商慕名而来。有合肥的,有南京上海的,还有海外的。
老解培育的白梅盆景最吸引人的眼球。满院的白梅花盛开,一树银花,似银河星斗落上枝头。门前的一株,甚是好看,主干枝粗壮、遒劲,墨黑色的枝干似是向往天穹般弯折着身体,远看像一幅浓墨的水彩,一根主干四下盘绕,屈曲像龙爪,似乎正在生长一种力量,直冲向天上,远看,宛如一条蛟龙欲御风而去。
老解的院子立一屏风,给来访的普及赏梅知识,书有“梅韵四贵”:贵稀不贵密,贵老不贵嫩,贵瘦不贵肥,贵含不贵开。
老解向客商讲起来白梅,滔滔不绝,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课堂——赏梅最好在淡云、晓日、薄寒、细雨、轻烟、夕阳、微雪、清溪、小桥、竹边、松下、明窗、疏篱的环境下欣赏,而在林下吹笛、膝下横琴情境中赏梅更有诗情画意。说到兴起时,还来几句小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说得客商击节赞赏。
一个浙商出资100万买他的白梅,老解笑而不答;一老外比划着用150万收购他所有的盆景,老解不为所动。花友老王调戏老解说,白梅是你的女人啊,这么金贵?
老解说,我养花木为的是怡情养性,不为赚钱盈利。老庄曰“天之道,利而不害”,利他人而无害天下,方得“天长地久”。老王闻言,嗤之一笑说,老解又在说“馊话”了。
庚子鼠年,病毒肆虐。老解在复工复产的第一时间,卖掉了所有的白梅,所得100多万元,全部捐给了遭灾的江城。
从此,三岗村民不再说老解是“花痴”,都说他是“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