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蓬山的秋天

安徽 孙先文

紫蓬山的银杏树黄袍加身，金叶璀璨；大堰湾水库水波澹澹，雁阵惊寒。紫蓬山的秋天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的诗情画意有时是从天而降。紫蓬山秋的韵味，秋的色彩却是扑面而来。

西庐寺的钟声越过那片麻栎林，带着秋的况味，在耳畔回响。秋天的钟声显得悠远绵长，似乎可以穿山越岭一般，渗入心田，给人以惊醒和沉静的力量。无论你是跋涉在山峦和沟壑间还是独坐幽篁之中，山林过滤后的钟声都显得那样清澈明亮，余音袅袅。钟声一扫你心里的阴霾，让你觉得天高地阔，神清气爽。老杜的诗情在“碧霄”之上，我的诗情在紫蓬山的山水之间。

大地流金，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万类霜天竞自由”的时节。紫蓬山的秋天在紫蓬湾流光溢彩。紫蓬湾——紫蓬山北坡和大堰湾水库南岸的结合地带。水岸曲曲折折，弯成了依山临水的山湖相拥的“竹西佳处”。春天和夏天山坡上绿树成荫，湾里水草丰美。秋天这里更是色彩斑斓，活色生香。这里湖山对望，远离尘嚣，宁静祥和，宛如世外桃源。从这里远望紫蓬山，层林尽染，柔和的山坡像少妇拖着的艳丽裙服，飘曳拂地，娇美动人。别墅区里白墙黛瓦隐映在绿树丛林之中，好像为裙服作了漂亮的点缀，煞是好看。湾里碧草青青的高尔夫球场，几个球童奔跑在草坪上，像飞翔的天使。水边几棵老柳树阅尽繁华，青黄的叶子在风中飘舞，飞落的姿态，从容优雅，似乎去赶赴一场盛会，又像是进行一场华丽蝶变的舞蹈。大堰湾水库浅滩地带的苇草，依旧青葱茂密，一簇簇苇草，不择地势，拼命地生长，它们好像在抢占滩头阵地，大有称霸一方舍我其谁的气势；几只白鹭起起落落，一如往常觅食，气定神闲，没把乍起的秋风放在眼里，它们似乎觉得秋天的季节才是最为丰盈的季节。大雁飞走了，野鸭不见了，灰鹤没了踪迹。该走的走了，该留的留下了。过客终究是过客，主人终究是主人。紫蓬湾迎来送往许多客人，亦如迎来朝晖送别夕阳一样，中正平和，不偏不倚。正所谓“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紫蓬湾里，我有一方农家小院。秋天款款走入我的院子。“出则繁华，入则宁静”是我的奢望，秋的驻脚让我的奢望贴近了现实。院子在秋光里生机勃勃。白浪浪的枣子挤挤挨挨，挂满枝头；石榴羞红了脸，低眉不语；菜畦里朝天椒昂首望天，笑傲江湖；秋葵的花在宽大的叶子下清丽温婉如仙子般，绽放着美丽的梦想。一只珍珠斑鸠轻车熟路般地落在院子里，款款而行，俨然在自家场院里漫步，院子的树上还留下它养育子女后废弃的巢。

每个国人心中都有个院子情结。林语堂的院子，是最抚凡人心的人间烟火——房宅附近有几颗果树，院子里一小块只有泥土的地，可让小孩搬砖弄瓦，浇花种菜，喂几只家禽，清晨时，可以闻见雄鸡喔喔啼的声音。我的农家小院，有田园牧歌式的自然野趣，万类霜天竞自由。

紫蓬湾和我的农家小院的秋天是零碎的，孤立的。最有秋的意境还是紫蓬山那片麻栎林。

紫蓬山那片麻栎林，从仙女湖边一路长到山巅，苍翠挺拔，直干云天，占据了整个山坡。秋风劲吹，密密匝匝麻栎林，成了不透风的墙，树林里听到林外沙沙作响，林子里却感觉不到一丝风的影子。航拍中，只看到树梢上卵型的果实在枝头摇头晃脑，咧开了嘴。沿着仙女湖拾阶而上，穿越那片麻栎林，你会感觉秋凉袭来，秋意浓浓。一条山溪和石阶平行而上，一线溪流悄无声息地流向山下，直走仙女湖。溪流如此默无声息，似乎怕打扰了这片密林的幽静。松鼠跳跃在落叶间，欢快地忙碌着。那些在麻栎林夹缝中生长的枫树，松树，橡树，或弯腰曲背，或形容枯槁，或冲出包围，迎接天光。让人称奇是一些藤蔓植物，缠缠绵绵，攀附高大的树木，扶摇而上，直达树冠，顽强地生长。有人鄙视藤的阴险和功利，损人利己；有人赞赏藤的坚韧上进，不甘沉沦；还有人认为藤和树是天作之合，它们相伴相生，相爱相持，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倒觉得，相逢就是缘，树送藤入云天，藤佩树锦绣衣，佛心善缘，渡人渡己，西庐寺的佛法在这里已生根开花。

秋日下的紫蓬山，叠翠流金，五彩斑斓。仙女湖畔松竹青青，佛园里黄叶飘零。绿是醉人的底色，黄是流动的浮金，黄绿交融的色彩，加之以点染的几簇火红的枫林，构成了绝妙的秋天图画。秋阳之下，碧波之上，水上运动学校的皮划艇运动正在训练。运动员个个都晒得黝黑，难辨男女。走近端详，皮划艇是两头尖小没有桨架的船艇。运动员们团队合作、精准发力，多次重复一种循环动作。小小的划桨看上去貌不惊人，桨叶入水、划水和回桨三个连贯组合起来。随着频率加快，小艇就能飞驰起来，快如离弦之箭。这里是青春的赛场，也是秋天最灵动的色调，更是秋天生命最美的状态。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文人雅士对秋总是容易引起感伤的。他们的伤感往往不是季节，而是一种心境。在我的眼里，紫蓬山的秋色是美丽的，蓬勃的，充满活力的。紫蓬山的银杏树金碧辉煌，西庐寺的钟声悦耳动听，农家小院的树木花鸟生机勃勃，水上皮划艇上后生们激情澎湃……

一寸秋雨一寸秋。紫蓬山的秋天还在生长。如果此时来一场酣畅淋漓的秋雨，那将是锦上添花的美事。秋雨让浓得化不开的秋色向四处蔓延。秋雨会把夏天的浮躁冲刷干干净净，秋雨会让大地慢慢安静下来。

蓦然我想起了一首小诗：

秋雨淅淅沥沥

温润无比

湿了高楼瓦砾

醒了叶上雨露

惊了梦中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