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我的高考

又是一年麦穗黄，再逢高考忆寒窗。

四十一年前的今天，我是山南中学一个高三学生。为了看到山那边的风景，我拼尽全力，决战高考。那个年代考大学，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是改变命运的事。考上大学被称之为“天子骄子”。

那时的高考在七月份，考前一个多月，县内统考——“预选”。预选很残酷，大部分同学被提前淘汰出局。十年寒窗苦，连参加高考的资格都没有，感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五月份预选，预选后，我回家帮爸妈收割油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这是我们农家孩子的共同心态。我虽心心念念想着高考，但眼下农活才是我的正经营生。爸妈对我说，考上大学，祖坟都会冒青烟的。明摆着：不要抱多大希望。

一天傍晚，两个同学来到我家通知我：预选过线了。学校通知我们尽快返校。我收拾一下行装，重新出发，为高考作最后的冲刺。高考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热，蚊虫越来越多。教室里没有电风扇，没有纱窗。晚自习我们一边看书，一边挠痒，晚自习没有一个同学放弃。学校时常停电。停电不停学。老师组织四个同学围着一盏油灯或者一支蜡烛看书。有的同学凑着油灯一看就是一个通宵。我们每天三餐都是排队打饭，喝水也是派队打水，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又刻板单调。我们吃着木桶里粗粝的饭，就着从家里带来的搪瓷缸里腌菜。我们把偶尔从学校食堂买到的一勺粉丝视为难得的佳肴。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再苦再难的日子，我想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想想山那边的期待已久的美丽风景，什么困难也阻止不了奔跑的少年。

恢复高考制度没几年，高考复习资料很少，我们在农村中学，资料更少。老师用钢板刻印了一些重点知识，装订成册。我们无数次翻阅，小册子被翻得破破烂烂，黄迹斑斑，但那是我们唯一的考试宝典。

山南中学后面有松山，松山连着广袤的农田。那里人迹罕至，我经常傍晚拿着书本去树林里背诵，效率极高。我窃喜有了屏蔽干扰的一方净土。我盯着红笔描画过得句子，一遍遍把它烙入大脑，稻田，白鹭，晚霞，牧童……再美的景致也入不了我的法眼，我的眼里只有被我翻得软哒哒的考试宝典。

高考在县城上派，县城是我的天边，也是去过的最大城市。我既激动又紧张。我起早步行十几里路到学校集合，中巴载着我们向几十里外的县城出发。正值梅雨季节，县城派河洪水暴涨，浊流滚滚。住在沿河旅社的考生只能临时撤离。我也在撤离的行列，心里很是着急，生怕来回折腾，影响第二天的考试。

高考分数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家“双抢”。一个同学路过我们村子说，我考上了。我从稻田里走上田埂，径直去了学校。十几里的石子路，我飞一样地赶到。学校的办公室挤满了人，我的班主任正在劝说一个流泪的女生。班主任看到我，笑盈盈地招招手，从他的表情我已读懂了一切。

那年双喜临门，我妹妹也同年考上了初中中专。一家考出了两个“铁饭碗”。村里人都说我们家老坟冒青烟。我父亲是大队支书，高兴得合不拢嘴，为回报乡亲们的关心和厚爱，我家杀鸡宰鹅喝喜酒。还在我们村里连放了两晚电影。

八二年高考，我如愿以偿，走进了大学校园。后来我做了老师，也送走过许多届高三学子。今年高考在即，我想到我当年的高考，想到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我想送给考生们一段励志语录——奔跑的少年最动人心。因为这个年纪，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你不需要犹豫，也用不着权衡。你无坚不摧，也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