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乡下的沉思
◎
在乡下,泥巴塑成的思想
总被某些人定格为古板、粗糙。
即便涂上一层瓷釉
再经过高温焙烧,
也会被弯曲的中指,
轻轻一弹为:土气,
最多在“淳朴”二字上给画个圈圈。
◎
在乡下,大大小小坟头下,
有的埋葬着尸骨,
有的埋葬着灵魂,
有的埋葬着思想。
尸骨千年后终归化为尘土;
灵魂融入后人血液里,
继续流淌着世间的爱憎;
只有思想,
可以寄存在图书馆里,
还时常会被管理员
一摞摞搬出来晒一晒太阳。
◎
在乡下,山川、河流
固守着本色。
乡下人住进了城里,
城里人把别墅盖进了山里。
荒废的记忆,
失落的乡愁。
谁来拓拓?谁去临摹?
二,乡下的冬天
◎
冬天关闭了门窗,
心路就沿冬夜一路爬行。
迎面吹来的风
不再是温情柔和,
身后的一头披肩发,
不能再随意飘洒。
因为:脖子,耳朵,鼻子
还有最在乎的头和脸
都不允许再肆意。
◎
雪花,是冬天唯一可爱的天使。
没有月色涂洒,
没有阳光映照,
更缺少引颈期盼的粉丝
和热烈激荡的掌声。
但她依然在空中轻盈飞舞,
默默读着那句
大地无声的读白: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
落日下的长河,
虬蟠在大地上不再扭动、爬行。
大地无语,老天噤声。
难道严酷的冬天
把你也冻得僵死过去吗?
心情有些沉重,
于是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地上,
听到了有一副牙齿
正将冰封下寒冬咬得嘎吱嘎吱响。
啊!你还存活着。
我欣慰的看了看四周,
感觉风有了点温度。
◎
村边冬天的枝椏
已托不住西落的寒阳。
灰黑色的麻雀,
唧唧喳喳叫着黄昏的伤感。
不知谁一声哀叹:
整个冬天的忧伤,
都因你们这些不能迁徙的蠢笨,
和对季节的淡漠和无知。
而这些麻雀并不以为然
依然在守望着
北方如期来临的冬天。
◎
早晨村口的一缕炊烟,
细的像一个小媳妇伸着懒腰。
昨夜的那点温度,
已经被晨起的冷风带走。
纷乱一夜的思绪,
凝结成房檐下的霜。
刚刚生火的冷灶
心思像孱弱的火苗一样摇摆着。
手里攥着一张火车票
究竟走?还是不走。
三,乡下的声音
◎
在乡下,有些声音
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常在耳边回响;
而有些声音
则一直流淌在我的血夜里,
寂静无声。
◎
公驴,在乡下称之为叫驴。
母驴,被称之为草驴。
公驴的叫起来声音高亢,脾气也特别犟。
两头叫驴栓在一起,
他们不但会仰头叫,
还常常撩起蹄子来打架。
而在一旁嚼草的草驴,
见状却有一副长脸,
害臊得连头都不抬,
其实,她心里一直在偷偷笑。
◎
早晨,公鸡弓起长长的脖颈打鸣,
颇像喊唱的那个阿宝,
即便脸被憋得通红,通红。
公鸡这一遍遍的高歌,
自然,鸭、猪、狗等等都会被唤醒。
就连村外田里的庄稼
都直起腰杆打着机灵
踮着脚朝通往村子的那条小路上张望。
◎
井绳牵着水桶向井底坠落,
辘轳飞转着,
发出阵阵咣当当的声响。
沉甸甸的生活,
从井底一米一米提升。
辘轳被井绳缠的气喘吁吁,
连说话的音调都有些发颤。
◎
北方冬天的田野
声音都沉默在了麦苗的根部。
不像在春天,
蜜蜂可以哼唱给给花儿听;
不像在夏天,
雷雨之后的庄稼,
可以嘎吱嘎吱在夜里拔节;
更不像在秋天,
簇簇焦黄干熟的豆荚,
可以脆生生的爆裂。
◎
小的时候,
游走在村子里叫卖的吆喝
总是从远到近,又由近到远。
这叫卖的吆喝声,
让母亲停下了手里的针线;
让有些耳背的奶奶
迈着一双零乱的小脚
从家里追到了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