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沈宪文的头像

沈宪文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8/21
分享

夏日的老槐树下

这个炎热夏天,已习惯了挪动那把遗留在老家的旧躺椅,在门前的那棵不知道有多少年树龄老槐树下,仰躺在树荫里乘凉。

说是乘凉,其实在那里都是热,三伏天哪能不热呢!按照老父亲的话,不热还能叫是夏天吗?

朋友群里,常看到有退休的老同事、老同学晒出他们在平山县境内的驼梁山,或者是在灵寿县境内的五岳寨风景区休闲避暑的生活照片。看这些照片,就能感觉到他们在夏日的那份清凉悠闲、那份轻松愉悦、那份在自娱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幸福。

据石家庄市有一百三十多公里的驼梁山和五岳寨风景区,我也曾去过许多次。那里的山势险峻,林木蔽日,环境幽静,景色宜人,加上地势海拔高,昼夜温差大,的确是石家庄境内夏天避暑为数不多的好去处。

父母在,不远游。况且老父亲已年近九十,母亲也已八十有五了。这两年,随着父亲和母亲年逾高龄,其身体机能和脏腑器官功能日渐衰蜕,生病住院已是常事。好在父母身体底子好,并无恶疾和重病缠身,虽历几次风险,却也都安然度过。

十二年前,父母坚持要从城里搬回老家住,说是叶落要归根。知其孝则顺为先的道理,也只能遂其所愿。父母二老虽已高龄,却也头脑思维清晰,手脚移动灵活,生活依然能自理,从不愿让别人照顾。在自家院子里,养了几只鸡,种上几垄小菜,日子倒也清净、自在、舒坦。

担心父母在盛夏酷热里身体难耐,倒也曾动员他们入伏后去驼梁或者五岳寨租一处民宿住上一段时间,但父亲和母亲却都说不去,且态度坚定。

原以为如果能说动他们,我也可陪伴他们一同去体验一把幽居空谷山林,暂做个居士过一段闲云野鹤的日子。只可惜老人执拗,未能如愿。只能是隔三差五经常回老家陪伴老人度夏了。好在回老家的路程并不远,开车仅需半小时左右就能到。

其实,农村老家的条件早已原非从前,室内空调、电风扇设施齐全,并不过度担心炎热。但是,父亲和母亲以及左邻右舍的乡亲父老,依然喜欢在上午或者傍晚,太阳尚不毒辣的时候聚集在老槐树下,东家长西家短的啦呱一同,以此来消磨盛夏里炎热的时光。

说起门前街旁的这棵老槐树,估计少说也有百把十年的树龄了,在我的记忆里,五十多年前我只有十来岁的时候,它似乎就是这么粗壮高大。

如今,这棵一搂都抱不住的老槐树,其树干上厚厚的粗糙的树皮已开裂出一道道深深的沟痕,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岁月变幻的沧桑。而在其根部周围地面上,胳臂粗的根瘤已隆出地面,像粗大的龙爪一样扣扎在土壤里,盘伏在这片土地上。

村里人有村里人避暑的门道。天气再炎热他们也很少有人待在室内长时间吹空调。按他们的说词:那是自己在给自己找病。天气实在太热了,他们最多是吹吹电风扇。

而按照老父亲说的避暑诀窍,就是夏天要遮阳,出汗,透风、冲澡。

他说:夏天最忌在大太阳地下长时间暴晒,这是防暑第一要紧的。其次是要出出汗。夏天身体必需要出汗,汗出湿去,身体内部的温度才能平衡。其三是透风。透风可以把汗液排出的湿热带走,使身体感到凉爽、舒服。最后是要经常冲澡,保持皮肤的干净、卫生。

其实,老父亲说的这些,都是显而易见、人人都懂的常识,但细思起来,却句句入常入理,又内含法则。

所以说,左邻右舍的乡亲以其说是喜欢在老槐树下乘凉,还不如说是为了让身体出出汗、透透风。三伏天,一把蒲扇赶赶蚊蝇可以,解热去暑起不来多大作用。

其实,更难得是大家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逗闷打趣,更有一两个喜欢加油添醋、闻声传信的多舌婆,还能成为老槐树下的小喇叭、小明星。倘若是她们几个那天没来,老槐树下则会少了许多说笑。

说实话,我到很喜欢这样的一种氛围。就像小时候在大树下,喜欢听着生产队长大声给一群社员们派工一样,能切身感受到夏日里那份不一样的纷杂和热烈

这天晚上,老槐树下乘凉聊天的人们都陆续离开了,伞盖一样槐荫下显得格外宁静。我仰望着漫天的星空,不觉平添了几分惆怅,静静的闭上倦怠的眼睛。

阵阵清风略过,几片临秋的枯叶凋落下来,轻轻的落在我的头上。我睁开眼睛,见远处天边有流星瞬间划过。在城市里住久了,好长时间没有看到过夜空的边际了。

静默之中,脑海里又不时闪现出那一个个熟悉而亲切的人影和容貌。这些熟悉的人,大都是和父亲和母亲同辈、同龄的叔叔、伯伯,婶婶、大娘们。由于少小离家出去工作的原因,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已几十年,甚至直到他们去世都没有再见过面了。但此时脑海里,又清晰的浮现出他们聚在这棵老槐树下说笑、打趣,甚至争吵、打横的场景。

他们和父亲和母亲一样,都是没有什么文化知识,没有什么技能技巧的农民,就像村边田地里朴实的不能再朴实土疙瘩块一样,坚实的滞留在家乡的这片田野上,固守着自己的家园。

记得那时候,他们总是叫着我的小名,眼神露出的都是和父母一样的慈祥和关爱。如今,这些可亲长辈们大都先先后后离开了这个纷杂而热烈的世界。他们就像田地里被刮起来的风尘一样,被风轻轻吹起,又轻飘飘落下,重新归入了属于他们的这片土地。

他们微小的堆不成高山、峻岭,更孕育不出千里江河。可他们千聚万积,厚积成了一片片平坦而广袤的沃土,至今依然在默默催生着一季季千倾万波的稻熟麦香。

清风无痕。如今老家的夏日,虽不再有那份充满年代感的热烈,好在年近九旬的父母还在,这棵老槐树还在。他们能让我有幸在这漫长的夏日里,经常仰躺在她的树荫下,享受着这个时代赠于我的那份闲静和从容。

空中密匝繁茂的枝叶里,小麻雀还在枝头蹦跳,夏蝉还在枝叶里不停长鸣。转眼,五十多年时空已变幻,但在门前的这棵老槐树下,依然弥漫着岁月滞留在这里的那份真情。

但愿岁月静好,时空依然!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