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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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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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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里娃的故事》第八章连载


在那个狂风骤雨之夜,王英学闯入总机房图谋不轨的事,被公社副主任马永祥撞见之后,可把王英学吓得够呛,可是由于马永祥的掩盖和庇护,这事竟悄悄地灰飞烟灭了。马永祥说话算话,从此以后他再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透露过这事;当然,郭竹叶不是憨憨,她更不会出去说。自那个暴风骤雨之夜以后,郭竹叶很少像以前那样时不时地到王秘书办公室里去闲聊了,即使与他狭路相逢,也只低下头,匆匆走过,形同路人一般。

可是,郭竹叶到马主任办公室里去得勤了,有时是送水,有时是送报纸,还有时是叫马主任接电话,每一次去她都要趁机和马主任聊几句家常。马主任也要抓住机会绘声绘色地给她讲他在战争年代亲身经历的动人心魄的革命故事,讲讲做人的道理。他还给她许愿,说:只要她好好干,等时机成熟了,就给她找个正式工作,这电话总机算个啥?能一辈子就干这个?

看见马主任对自己这般热情、关心,郭竹叶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觉得马主任简直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亲切。

马永祥原先在县城附近地势平坦、自然条件较好的赵庄公社当副书记,一年前因犯了错误,从赵庄公社调到向阳公社来。据说是他与公社的妇女主任搞不正当关系,被人看见了,而妇女主任的男人是一个正在部队服现役的解放军排长,他这种行为属于破坏军婚,若被追究起来,算是大罪。幸亏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而赵庄公社的书记又曾经是马永祥过去的一个老部下。为了息事宁人,书记动了恻隐之心,包庇了老领导马永祥,并通过自己县里的关系,悄悄把马永祥调到比较偏僻的向阳公社,成了副主任,才悄无声息地把这事压了下来。

马永祥躲过了应有的惩罚,本来应该感恩领导的大度和关怀,危机过后应该接受教训,痛改前非。但他却不以为然,该玩该乐,该吃该喝,样样不误。

马永祥之所以敢这般肆无忌惮,是因为他自恃早年在抗日战争中汗马功劳,在当今龙城的干部中,他还真是个老资格。当年跟着共产党打日本时,他才十三四岁,那时他就是我八路军的地下交通员。他聪明机智,胆量过人,1942年,在日本兵的一次大扫荡中,他冒着生命危险,穿过日本军队封锁线,给共产党的地下组织送去一份紧急情报,保护了党组织和许多领导干部的生命安全。而当年脱险的那些干部,目下都还是省里甚至中央的大领导。

1960年粮食困难时期,马永祥就是赵庄公社的副书记。在那个全民饥饿的年代,马永祥也与广大群众一样,忍饥挨饿。有一天,他下乡到一个生产大队去检查工作,发现饲养处墙根下的太阳地里栓着两头牛和一头驴,便问陪同的生产队长:“这些牲畜都怎么了,怎么没有到地里去干活?”

队长说:“那两头牛胃里上火了,上午才在兽医站罐了些药,得歇两天,那头驴老了,连路都走不动了。”

“连路都走不动了,还留着它干什么?干脆杀了,还能吃肉!”马永祥果断地答复。

生产队长也有这种想法,只是没有领导发话,他不敢动这心思。听了公社马副主任的话,便马上叫了几个人,把那头驴杀了,剥了皮,煮了一大锅驴肉。

晌午,饿瘪了肚子的社员们,从地里下工回来,路过煮肉锅时,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喷喷地煮肉味道,走到煮肉锅跟前就走不动了。有人看了看地上的驴皮,说:“哎呀,原来是把那头老驴杀了?肉快熟了吧,先让我尝一口。”说着顺手就从锅边的骨头上拽一块驴肉塞进嘴里,尽管肉还不熟,但他嚼了两下就一伸脖子咽下去,顺口还说了一句:“人常说,驴肉香,马肉臭,一辈子不吃骡子肉。这驴肉就是香啊!”这话一出口,煮肉锅跟前的社员们就你一块,我一块,把露在水面上能看到的肉都吃了个一干二净。有人还没吃到,便用火钩子下到锅里去捞,没等到吃毕午饭,那一大锅驴肉就被乱人吃得差不多了。

等队长和马永祥赶到的时候,锅里就剩下几块骨头了。队长看了看马永祥,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是在马永祥的默许下,队长又安排人把那两头灌了汤药正在养病的犍牛也杀了。

晚上,队长挑了两块敦子肉,热了一壶柿子酒,陪着马书记喝了个痛快,然后,把剩下的那些牛肉都给社员们分了,那两天,村子里到处飘荡着喷香的肉香味,家家户户比过年还热闹。

永祥从吃牛肉那天取得了经验,走到哪里,便吃到哪里。那次下乡走了七个村,吃了八天牛肉,等他回到公社时,公社书记一见他的面就气得脸都发青了,拿出县监委的一份文件,让他停职检查。马永祥一听傻了眼,但他只老老实实在他的办公室里坐了一天,就骑着自行车回家去了。路上走累了,就在他经常蹲点的一个大队住了一夜,那里的队干部不知道他正在停职检查,就又按照他的旨意杀了一头驴,让他过瘾。

关于马永祥的故事还很多。

还是“大跃进”时,有一年夏天,县里组织卫生大检查,主要检查消灭蚊蝇除四害的情况。马永祥分管这项工作,他本来就没有好好抓“除四害”的工作,检查团快到了,怎么办?他便采取了一些紧急措施来补救。他叫人打电话让各生产大队分管“除四害”的副主任来公社开会,在会上他悄悄给大家面授机宜:1、打老鼠任务很大,若还没有完成的大队,赶快派人到场院里去,寻找去年冬天的干红薯蔓,从红薯蔓蔓上多剪一些红薯叶的把把,与老鼠尾巴绑在一起,让检查团的人去数,人们一听就笑成了一片,说:这办法真是想绝了,那干硬的红薯叶的把把酷似老鼠尾巴,不认真仔细地辨别,他谁能一眼就认出来?2、茅坑里的蛆虫太多,等检查团的人临来前,叫人提上一筐麦芝(麦),给每个茅坑里都多撒一些。有人问:撒麦芝能顶啥事?马永祥认真说:据研究,麦芝杀蛆的效果好。结果大家回去用麦芝往茅坑里一撒,蛆虫不知叫杀灭了没有,但那些蛆虫都被麦芝遮掩,一条也看不见了。

还有一个故事说的是马永祥回家骗老婆的事。

马永祥的资格老,工资级别高,每月发到手的钱比公社书记都不少,但他很少给老婆零花钱。老婆在婆婆跟前埋怨诉苦,婆婆就说:你太老实了,等他回家时你偷呀!老婆就照着婆婆的话做了。有一天晚上等马永祥与她亲热过后便呼呼大睡了,她拿过马永祥的中山服,从口袋里掏了30块钱悄悄藏了起来。

第二天吃早饭时,马永祥满脸愁容,无心吃饭,他耷拉着脑袋,说:“妈,糟了,我犯法了,恐怕要坐班房。”

他妈着急地问:“你好好的,犯什么法了?”

马永祥哭丧着脸说:“我把共产党的党费丢了!”

“哎呀,你看你,丢了多少,啥时候丢的?”母亲和老婆都有些着急。

“昨晚在咱家睡了一夜就丢了,一下就丢了30块!”

老婆一听,脸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妈一听也明白了,她说:“在咱家还能丢了?肯定是你掏东西时不小心掉在哪里了。”然后看了一眼马永祥的老婆,说:“吃过饭再在你炕上或被窝旮旯里找找,肯定丢不了。”

结果,共产党的党费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分都不少,就是老婆已经到手的零花钱又没了。

郭竹叶与马主任之间这种祥和而亲切的日子维持了两个月左右,在一天中午,当郭竹叶到马永祥房间给他送报纸的时候,终于出事了。

那天中午公社大院里的干部们都下乡去了,经常留守的王秘书也到县里开会去了。大院里看不到一个人影。郭竹叶拿上当天的报纸,兴冲冲地来到马永祥的房间,将一叠报纸放在办公桌旁边的一个小条几上,像往日一样,顺势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准备与马主任闲聊几句再走。这时,马永祥好像不经意地站起身来,在给竹叶倒水的时候,趁机悄悄把房门插上了,然后他从容不迫地走到竹叶跟前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的年龄和我表妹差不多,也像她一样漂亮。”

等马永祥的手一摸到竹叶的头发,她的头皮立刻感到一阵发麻,脸也刷的一下红了,但她仍坐着没动,假作镇静,随口问了一句:“马主任表妹现在在哪儿工作?”

“我把她安排到一个兵工厂上班了,一个月四五十块钱呢,还嫁了她们厂的保卫科长。”他说着就要摸她的手。她本能的躲了一下,但马永祥似乎没有看见她的这些反应,也不去理会她这种不配合的态度,更加贴近她的脊背,两条胳膊用力从身后搂住了她的肩膀。

“马主任!别这样,万一被人看见,多难看!”她想挣脱马永祥,但她浑身上下却软得象一团棉花,显得软弱无力。马永祥看到她这样一副软绵绵的样子,便大胆地将她扳过身来,让她的脸朝向自己,将她那苗条的身躯搂进自己怀里,用喷着热气的嘴唇对着她的耳朵,悄悄温柔地说:“甭怕,竹叶,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只要你听我的,我会对你好的。”说着就抱起她,轻轻地把她放倒在自己的床上。

此刻,天真无邪的郭竹叶已经六神无主,她想立刻起身夺路而逃,也许能躲过这一劫,但她不敢,她知道马主任可不是个一般人,她怕反抗不成再把马主任若脑了,把她与王秘书那次的事件宣扬出去,再给她造一些其他谣言,到那时,她不仅会失去这份临时工作,也无法出门见人了。算了吧就挨过这一回,咱再也不到他这里来了........她像老鹰利爪中一只小鸡一样,紧闭着双眼,浑身细软,满脸通红,胸口咚咚乱跳,她巴望着这一切快点过去。但马永祥却惬意地瞅着他的窘态,慢条斯理地款款一件一件地剥去了她的衣服,欣赏着她美丽的酮体和美妙绝伦的线条,像玩弄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珍品一样,一步一步按照他早就设计好的套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经历这样的场面已不计其数,他娴熟而老练,老道而细腻,他懂得怎样做才能讨得异性的快感和兴奋,才能使他那颗淫荡的心得到满足。但眼下他面对的是一个才17岁的正处于豆蔻年华青春少女,他尽量轻手轻脚,温柔多情。但当他进入她的时候,她还是“唉吆”叫了一声,两颗晶亮的泪珠从眼角滚了下来,这一切更加激起了他的激情,像一阵狂风暴雨向她倾泻而来,当他那最后一击迸发的时候,她似乎感到了天塌地陷,世界末日的来临,她眼看就要崩溃了......

完事后,她低着头匆匆穿好衣服,捋了捋她那散乱的头发,便不顾一切地逃出了这间曾经让她感到无比温馨的房间。

打这天以后,郭竹叶打算再也不去理会这个强行奸污自己的衣冠禽兽了,就连他那间办公室也不肯走近一步。给他打水当然不可能了,报纸也让他自己来拿,若有他的电话,她便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大声吆喝:“马主任电话!”每次只是一声,听没听见,她并不管他。

此事过去一个多月以后,郭竹叶与马永祥的紧张关系及郭竹叶脸上冷若冰霜的表情忽然间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那是炎热的七月流火的一天中午,马永祥从县里回来,进了公社的大门,径直向总机房赶来,他将自行车扎好,掀开门帘一看,只有竹叶一人坐在总机台前,他便直截了当说:“你立刻给你大队的张红卫打电话,让他马上来公社见我。”

郭竹叶听了一声不吭,但还是立即接通青松岭的电话,让造反派头头、反到底战斗队的队长张红卫听电话。她眼睛盯着总机台,但能听到身后的马永祥出了门,推着自行车走了。

张红卫的个头不高,一张乌黑干瘦的脸,两个颧骨突起老高。“文革”运动刚来到村里,他就显得异常兴奋,自以为他是青松岭大队群众代表和革命的化身,他学着城里造反派的样子,腰里扎一根军用皮带,身穿一件洗发白、打着补丁的军绿色制服,一口破锣嗓子大呼小叫,那种旁若无人、不可一世的做派真让人厌恶。

他一接到公社的电话,听说是马主任找他,立刻精神一振,骑上自行车,飞快向公社赶来,他预感到肯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马永祥主任既然能在电话上叫他,就肯定会委托给他非常重要的使命。

他笔直地站在马主任的面前,两道眉毛紧皱着,显得异常严肃。

“郭镇山同志是我党的老干部,互助合作化以来就一直是你们村的主要领导,虽然在几年前的‘四清’运动中,他受到某些人的打击报复,污蔑他在经济上有问题,撤了他的职务,但事实证明,郭镇山才是值得我们信任的革命老干部。那些强加在郭镇山头上的诬蔑不实之词要统统推倒。这次夺权,就是要把过去掌握在‘走资派’张忠全一伙人手中的党政财文大权全部夺回来,交给无产阶级革命派,交给像郭镇山这样的人。”

张红卫听到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和那些燃烧着火焰的革命词语,不觉一阵阵激动,他兴奋地说:“马主任,你下命令吧,你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马永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传单交给张红卫,说:“这是别的大队夺权的组织程序和步骤,你们可参考人家的做法,很快将大队革委会和核心领导小组组成人员名单报来,公社核心组研究通过后,你们便可实施。记住,具体时间定了以后,立即通知我,我会亲自到会,给你们助威。”

 在公社革委会的大力支持下,在三伏天的一个晚上,青松岭的造反派和革命群众一举夺了“走资派”张忠全为首的一伙人多年来篡夺的党政财文大权,成立了以革命老干部郭镇山为首的青松岭大队革命委员会,张红卫也成了革委会副主任。夺权大会结束之后,革委会主任、核心组组长郭镇山在耀武扬威之时并没有忘记他的大恩人——公社革委会的马副主任,他特意让女儿郭竹叶把马永祥到家里吃饭,据说那天晚上马主任吃饱喝足已是半夜三更,郭镇山再三要留他在家里过夜,但马主任说啥也不肯,郭镇山只好让张红卫找人开着拖拉机将马永祥和郭竹叶连人带自行车一同送回公社。

那天晚上回到公社,大院里的人们都已入睡。郭竹叶下了拖拉机,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扶着马永祥,把他送到他的宿舍兼办公室,为他倒茶醒酒。马永祥其实根本没醉,但他假装醉得不轻,乘着酒劲楼住了竹叶,看她是什么反应。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竹叶这次竟然心领神会,配合默契,与他共同度过了一个难忘之夜。

不过,他们俩在销魂落魄之时,却没有料到在公社大院里,早就有一双像猫一样的眼睛,正盯着这一对年悬殊的缠绵男女。

那天来送马永祥和郭竹叶的拖拉机的引擎声刚在公社大门口响起。还合衣躺在床上的王英学立即一骨碌爬起来,扒在窗户上向院里窥探,当他看到郭竹叶扶着马永祥走向他房间走去时,心里一阵窃喜,他知道今晚将有一场好戏看了。

当王英学听到马永祥房间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时,他立刻像一只猫一样,轻手轻脚地窜到马永祥的窗根下。房间里的灯亮着,马永祥正楼着郭竹叶悄声说些缠绵的情话,郭竹叶提出要关灯,但马永祥却淫笑着说:“怕什么,现在都半夜了,大家都睡觉了。”但郭竹叶不言语,坚决的关掉了电灯,他们的房间里立刻黑乎乎一片,但却接着传来了马永祥那急促的呼吸和郭竹叶低低的有些压抑的呻吟,听到这些,王英学忽然感到浑身稀软,但却还是咬了咬了牙根,气哼哼的回房睡觉去了。

从那夜开始,年轻漂亮的郭竹叶看见马永祥不再厌恶,却把马永祥当做了自己的恩人和靠山,从此两人明来暗去,如胶似漆。

经过了这一番风雨,郭竹叶的言谈举止变得更加潇洒。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原来人世间的一切竟是这样美妙!她的周身充满了一种幸福感,但就是无法向人言说。她走在公社大院里的步伐是那样坚定有力,说话声音也格外宏亮甜润。此时,她也更加感激她那有先见之明的父亲,当初他做出让她停学务农的决定是多么的伟大正确。

让郭竹叶感到美好的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到公社当电话总机已经快两年了。

一天早上,郭竹叶起床以后就觉得恶心难受,肚子里十分不舒服。吃早饭时虽然吃得不多,但一出了灶房的门,就全吐了。公社妇女主任关心地问她:“怎么了,竹叶?”

她满不在乎地擦了擦嘴说:“可能是感冒了,一进灶房的门就觉得恶心,啥都不想吃。”

这情形,被刚吃过早饭走出灶房门的马永祥和王英学都看见了,王英学鼻子里哼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而马永祥则在饭后假装打电话,来到总机室,看了看没人就说:“我看你是怀孕了,赶快到青山县去,在县招待所住下来,然后到县医院去流产,这是我给那里的医生写的信。”说着把一张已经写好的短信和50块钱一起递到竹叶的手中。

郭竹叶一听,脸都吓白了。可是这样的事,能对谁去说?又能和谁去商量?她接过那封短信一看,上面写一个叫做李红菊的女人的名字,是让这个叫李红菊的医生给她做流产手术。她有几份为难地说:“我若走了,这总机怎么办?还得给人家王英学请假吧?”

“你走你的,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别人问起来的话,就说亲戚家有急事,是我批准你走的。”

郭竹叶在青山县的招待所里一直住了半个月才回来。回来的那天,在走进公社大门前,才取下头上严严实实包裹的红纱巾,露出一副白里泛红的胖脸庞。一进公社大院,她心里就有些发慌,老觉得有人在身背后盯着她。其实她的感觉没错,一些关心她的人们,正透过玻璃窗户,怀着一种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想从她走路的姿势、说话的神态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不久,大院里几乎所有的人们都知道了她和马永祥之间的故事了。有的人扼腕痛惜,有的人幸灾乐祸。有些同情她的人们,与她单独相处时,还能给她说一些安慰的话,只怕她想不开而寻了短见;有些人表面上仍然装得若无其事,但在她的身后却指指点点,捂着嘴笑。

这几天,郭竹叶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心中的失、烦恼和痛苦,像一条毒蛇一样在缠绕着她。她一想起公社大院里人们那种打量自己的眼神和那些刻薄揶揄的话语,就睡不好觉,吃不下饭。白天时,她强作欢笑,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可是到了夜晚,空空荡荡的总机室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便开始翻江倒海,一夜一夜地让她坐卧不安,以泪洗面。

    一天,公社秘书王英学因公事去了一趟县城,第二天早上就有一封反映马永祥和公社总机乱搞男女关系并已使女方怀孕的信件放在了县委张书记的办公桌上。接着县里就派人来公社调查,并建议公社尽快对“电话接线员”进行妥善处理。

    马永祥在接受了有关人员的询问、调查,并写了检查以后,就预感到自己在这里待不住了,还不知又要把他调到哪里去。不过,对于郭竹业还是有感情,他心里担心着郭竹业目前的处境。他怕的是,他和竹叶俩的丑事公开以后,这个脸皮稀薄的年轻姑娘如何去见人?若因此事寻了短见,他马永祥的罪过就更大了。

一大早,郭竹叶正蹲在总机室门口的台阶上刷牙时,马永祥推着自行车过来了,他在经过身旁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郭竹叶跟前停住了自行车眼睛瞟着别处,悄声对郭竹叶说:“我的工作可能有变化,这几天先县上活动活动,想法把你的工作给安置一下。你不要着急,再安心等几天等我把你的工作安排好后,就给你打电话。这几天你不要找我,你找也找不着。”说完,他就搭腿上了自行车,像一阵风一样走了。

  公社书记杨伟秋听到一些关于马永祥和郭竹叶的风言风语之后,心里非常气愤,狠狠地骂了一句:真是狗改不辽吃屎,这次一定要狠狠处理他一下,杀杀这个害群之马的气焰!他知道郭竹叶会很快离开公社的,在她离开以前,最好不要公开讲这件事情,这姑娘是受害者,是牺牲品,如若面子上过不去,受了刺激,出了事情就更不好了。

马永祥给郭竹叶悄悄交待过以后,就离开公社,回县上去等候处理了。但十几天过去了,郭竹叶却一直等不到马永祥的电话。焦急难耐的她,觉得一天也熬不下去了。公社大院里的人们看她时的眼光也越来越怪,越来越不友善了,她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至今,连她的老家青松岭,她也不敢回去,她怕村里人也知道了他和马永祥之间的事情。

不久,县里对马永祥的处理有了结果,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党内给予严重警告,调离工作岗位,以观后效。目前县里还没有给他安排新的工作,属于调干,只能被“吊”在那里。

有一天晚上,他找了个有电话的地方,悄悄给郭竹叶打来一个电话,说她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随时都可以报到上班,还说,是到工厂去当工人还是到县百货大楼当营业员由她自己定。郭竹叶现在哪有心思选择这些,她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赶紧到那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去,在那里,没有熟人的眼睛,她的心里可以平静一些。

整天起早睡晚为社员们忙忙碌碌的钟国庆哪里能知道这些故事呢?自他在棉花地里打药时听到几个妇女的几句闲话后,他一直认为,是郭竹叶为找靠山抱粗腿,卖身求荣,并不知道郭竹叶在那个大院里经历的一切,对郭竹叶心里的苦衷更无法理解。他也不想打听这些,在经历了两次打击以后,他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现在他甚至有几分庆幸,当时自己如果真的与郭竹叶成了婚,将来还不只跟着她丢多大的人呢!再说,郭竹叶那封绝情的信件,用活生生的事实教育了他,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了,在他正式踏上人生的征途时,是郭竹叶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同时也给他的体内注入了一股倔强坚韧、不屈不饶的斗争勇气。从此,郭竹叶似乎成了他不曾相识、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往日的音容笑貌和她那苗条的身影,也永远在他的脑海里消失了。目下,他已经无暇去考虑与郭竹叶有关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了,他一天到黑忙碌得连屁股也挨不了地,哪有那些闲工夫想这些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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