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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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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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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里娃的故事连载

(第十章)


  龙城县城每逢“三、八”有集(自由贸易的集会)。也就是说每月阴历的“初三、十三、二十三”和“初八、十八、二十八”这六天,县城附近的人们,就会不约而同地汇聚到城里去进行商品交易。做个小生意或给家里买点等用的东西。每逢这天的一大早,人们就急急忙忙从家里出发,往城里的集市上赶。有的挑着担子,有的骑着自行车,也有步行的;他们带着自留地里产的、树上摘的,还有的赶着猪羊,抱着鸡、鸭或提着鸡蛋、鸭蛋。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到集市上去,把带去的东西变成钱或者用钱买回来家里等用的东西。有人进城时,满实满载,回来时却两手空空;有人去时空着手,回来时却大包小包带回了农具,种子,菜苗,猪仔。也有的牵着老母猪和牲口到猪市上去配个种;另有一些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老年人,也往城里赶,不过,他们显得不慌不忙,有一搭没一搭。因为他们已不再为家里的生计操心、没有什么急事要办,口袋里装着儿子平日给的几个零花钱,舍不得花,悄悄攒着,到了逢集的日子,便相跟几个能说上话的人,有要没紧说笑着、摇摇晃晃地到集市上去转转溜溜,看看热闹,饿了累了,便在临街的小摊上坐下来,热热乎乎喝碗羊杂个泡馍,或者就着干馍吃一盘热炒凉粉,也算过了熬烤。本村的李德厚老汉,因为儿子在西安开火车,手里宽绰一些,时常一个人坐在那家叫“西关猪蹄”的小饭店里,喝酒吃肉,直到满脸通红才肯背上褡裢回家。

腊月二十三是一年中最大的一个集日,到这天,生产队里特意给社员们放了一天假,让人们到集市上采办年货。这天一大早队长陈宝兴就来找国庆,他问:“今天队里放假,你有事吗?”

“没啥事!你有事情?”

“老贫协和几个老汉到集上颠腾牲口,今儿个集市大、人多,你若有空,就跟上他们,帮个忙。”

“行,正好跟上他们学习学习。”

宝兴一听就笑了,“好!好!学习学习,将来都能用得上。”

老贫协张满财和牛驴骡马打了一辈子交道,小时候给人扛活的时候,就喂牛喂马,互助合作化后又睡在生产队饲养处里的那个不到三平方米的小土炕上,一口气当了十几年饲养员。前年,他的儿子与他吵闹了几次,一定要他辞了饲养员的活儿,他才恋恋不舍离了职,离开了饲养处那个土炕,搬回家住。他对队里的牲口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亲,在吃喝上不让它们受一点委屈,还不让别人随便欺负们,谁若把牲口使得太狠了,或是狠打了它们,虐待了它们,满财老汉便会变脸失情地与谁吵架,甚至伤心落泪。哪一个牲口的脾性好坏,听话与否,活路怎样,哪一个牲口这两天吃受不好,身体不爽,满财老汉都了如指掌。他对于队里牲口品种的搭配、买卖、颠腾,早就深思熟虑,并有一套与众不同的见解,所以队长陈宝兴在队里牲口的饲养和管理上总把他视为高参,言听计从,从不马虎。每到集日,总要让他带着几个老汉,牵一些牛、驴、骡、马到集市上去颠腾、买卖。

    牲口市场在龙城西门外的一条小河边上,平平整整的足有两个足球场大的空地上栽满了栓牲口的木桩子。每到了逢集的日子,你去看吧,这些木桩子上拴着各色各样的牲口,闹哄哄一片。大黄牛沉闷地吼叫,骡马驴高调地嘶鸣,夹杂着卖主对自己牲口过于夸大赞美买主对牲口的百般挑剔,那嘻嘻哈哈的侃和热热闹闹的说笑,汇集成一片粗犷雄壮的交响乐。昔日在农田里辛苦劳作的牲口们,对主人们的说笑刁侃完全不管不顾,只顾着它们洒乐,此刻是它们盛大的节日,此地是它们的天堂,整整一天好吃好喝还不干活,怎不快活!它们有的埋头嚼着套在嘴上的一个袋子里的草料,有的兴奋地仰头朝天,可劲儿地大声嘶鸣,还有的放肆地岔开两条后腿,不管不顾“哗哗哗”地拉屎撒尿。

国庆手里牵着一头温顺的老犍牛,靠在一根木桩边上,新奇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满财老汉今天的计划是要把两头膘情不错但年龄较大已干不动重活的老犍牛处理掉,再买几头胚子好的小牛犊回来,另外还牵了一头小叫驴和一匹周身像黑缎子一样的膘肥体壮的黑骡子,想把它们两个也颠腾(卖掉)了。他说,这头小叫驴的体格不错,性情也焦,是一头好种畜,咱们队里又不搞配种,留下来就把这个好胚子白白糟蹋了,如哪个配种站能看上,定能卖个好价钱;至于这头黑骡子,正是年轻力壮干好活的时候,要卖掉大家都有些心疼,但满财老汉说,咱队里长腿(指骡马驴)牲口太多了,这些长腿牲口吃的精饲料多还特别娇气,太值钱,若把这匹黑骡子颠腾出去,可以换回三头好犍牛来。

此刻,满财老汉早已满世界去寻找他能看上的口轻一些,胚子好,有发展前景的好牛犊去了。他说只要架子好,吃受好(胃口好),就是瘦一些也没啥,到咱槽上用不了几天工夫,就能把它喂过来。他踅摸来踅摸去,只要能看上的犍牛胚子,就将手里的空馍布袋搭在手背上,与卖主俩在下面捏手指头(秘密谈价钱)。

这时有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来到国庆面前,伸手在老犍牛的脊椎骨上捏了一把,问:“卖吗?给个合适价!”

“卖嘛!”国庆赶紧答道。

那汉子立即拿出一张报纸盖在手上,要和国庆捏指头,国庆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笑了,说:“等一下,我给你叫人。”

“怎么?还有经纪?我想直接和卖主谈。”明显,那汉子是个有经验的熟客。

“不要经纪,我就是卖主!”还没等国庆吆喝,满财老汉却已经赶到跟前,一本正经地与那汉子捏起了指头。

汉子道:“不行,只能是这个数,不能再加了。”

“你看,我这头犍牛膘肥体壮,浑身是肉,我还不知道你是干啥的?这个价还高?”满财老汉反问他。

那汉子盯着那头老犍牛看了又看,还是摇头,明显是在犹豫。

“不然你再到那边看看,如真愿意要的话,咱们回头再说。”

那汉子回头欲走,可是忽然又转过头来,说:“不说了,就按你说的成交。”说着从腰包里掏出一沓钱,数了数,交给满财老汉,满财老汉又交到国庆手上,国庆一点是400元。

那汉子把牛缰绳解下来递给满财老汉,又从腰里解下一条皮带栓到牛钻子(牛鼻子上的羁绊)上,国庆知道,这是市场上买卖牲口的规矩,卖牲口是不带缰绳的。

那汉子牵着老犍牛回头要走,可那老犍牛却使劲蹲着屁股,硬是不肯动窝,稳稳地原地站在那里。那汉子用力拉皮带,它却可劲扭过头来,瞪圆了眼睛,盯着满财老汉,“哞——”的一声,拉长了嗓子,凄惨地叫着。同来的几个老汉看了这情景,都心疼地低下了头;满财老汉满含泪花的老眼恋恋不舍的盯着老犍牛,粗糙的大手在他那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抹了一把,哽咽着说:“那家伙是锅子上的(杀牛的),回去就把咱那犍牛杀了!”国庆听了,也看了一眼老犍牛那两只瞪圆了的眼睛,立刻一阵心酸......

直到天擦黑,国庆才和那几个老汉回到家,整整一天,大家各自吃了去时带的馍馍,连水也没喝一口,还把人站的腰酸腿疼。但大家谁也没有抱怨,因为那天把牵去的两头老犍牛卖了,共卖了850元,那头小叫驴也卖了1100元,就是黑骡子又牵回来了,不知道是要价太高还是大家心疼,前来商谈的买主不少,就是谈不妥价钱。满财老汉说:沉住气,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另外,还花了1200元,买回来两头刚扎牙的小犍牛犊。两个小家伙一路上像两个调皮的孩子,胡蹦乱跳,不好好走路,满才老汉只好把它俩交给年轻力壮的国庆牵着,当回到家把这两个顽皮的家伙栓到槽上时,国庆已浑身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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